第九十八章 携扙来追柳外凉（3）

待得众人落座，茶水齐备，阁罗凤才一时尴尬开口道：“我先前听闻望舒道长负伤，还想着前来探望，却不料道门神通广大，竟是断断三两日间，就已经叫望舒道长恢复如常，果然不是我等俗人所能想象。我看望舒道长的样子，似乎还有所进益，想来也是颇有收获，恭喜恭喜！”

望舒嘿嘿一笑，大咧咧地接受了阁罗凤的褒扬，又是心中暗暗思忖，想着这阁罗凤最近也是眼力见长，却是能够看出自己的变化。昨日之后，望舒等人已经登堂入室，迈入教宗级别修为，反映在脸色气数之上，自然是不同以往，却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发觉，只有阁罗凤这等人王帝主，观人无数，经验丰富，又隐约又浩大气数在身，才能感知些许。

乌蛮大祭司在阁罗凤说完话之后，也是一时站起身来，站在望舒面前，着实恭敬严肃地对他拱手弯腰，一时行礼，口中感激道：“当日遗迹之中，若非望舒道长相助，只怕我这一把老骨头，就要被拆散在娘娘的遗迹之前了！如今望舒道长修为进益，神通大涨，竟是已经到了与我等一般无二的境界，倒也真是因祸得福，老天开眼，好人有好报，着实叫我欢喜！”

望舒看着乌蛮大祭司这般，一时也是笑道：“当日之事，乃是机缘巧合，若非大毕摩气数在身，只怕我想要相助也是不能，却是那九幽道之人，着实厉害非常。况且当时大毕摩受伤，我并没有做些什么，一切都是凤鸾大姐和委蛇大哥相助，你若要谢，就去谢谢他们罢！”

乌蛮大祭司还是执意感谢，又是叫人奉上了诸多谢礼。如今灵均老道和座下三名弟子，个个都是至少教宗一级的人物，元神敏锐，五感通灵，倒也不需要仔细清点乌蛮大祭司送来的东西，也就知道了他的心意。

在这一堆礼物之中，成型的灵芝山参之类的药材已经是最不起眼的，个中还有些寻常难得见到的天材地宝，都是凡尘俗世之间难得，委蛇见了也要动心的东西，却是历代乌蛮大祭司苦苦收集，凭借神通法力从人力所不能及之处弄来的，自有神效，也是叫望舒等人惊叹欢喜。

救人一命的恩德，乃是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因果，乌蛮大祭司送来的这些东西虽是珍贵无比，却也不足以将这一份因果彻底抹平。不过望舒知道他的心意，也晓得他的难处，救他之时就没有想着回报之事，此时自然也不能苛责他像陈老道那样随便一挥手就是无上至宝，倒也体谅与他，又是有心了结这段因果，便也欣然收下，又是感谢了乌蛮大祭司。

因果之事，如今的望舒也已经稍稍能够理解明白，却是自己受了乌蛮大祭司的谢礼，便也算是将先前的救命之恩揭了过去。今后两人之间，人情自然是愈发深厚，因果却是不复存在，对两人的修行都是颇有些好处，也是因该这般，却是“菩萨畏因，凡人畏果”，修行之人，对此因果之事还是十分慎重的。

谢过了望舒，乌蛮大祭司也是感觉心中一阵轻松，又是看向灵均老道，一时感慨称赞道：“道长不愧是道门高人，修为通天，却是比之我等，更进一步，已经修行有成，踏出了那最为艰难的一步。当今西南，只怕道长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之人，却是叫我等羡慕不已。难得，难得啊！”

灵均老道微微笑着，又是轻声说道：“老道略得际遇，稍有进步，也是仪仗前辈祖师的指点。这‘第一’二字，老道愧不敢当，却是如今西南，只怕还有一位修为还在天仙之上的大能前辈，混迹于人世之间，不屑与我等为伍。”

此言一出，乌蛮大祭司吓得差点跌了一跤，却是以灵均老道如今这等祖师级别的修为，挥手间就能夷平太和城，左右一国气数的人物，竟然还不是西南第一高人，却是还有一位超越凡俗极限的大能者存在，却是太过恐怖了一些，叫他一时难以接受。

慧明和尚听闻灵均老道这般说，一时也是合掌感叹道：“阿弥陀佛！灵均道长乃是不世出的高人，自是不会诓骗我等。只是西南还有那等大能高人存在，却是不知他意欲何为，不知是南诏百姓的福气还是祸患了！”

阁罗凤在一旁也是竖直了耳朵，却是这么多年一来，他对修士们的一些事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灵均老道的厉害之处。如今听说还有比灵均老道更厉害的大能，自然也是叫他心中惊惧不已，却是暗叹自己身为一国国主，却也不能遍知国中之事，比起这些超凡脱俗的大能者来，自己实在是不足一提，只怕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灵均老道见众人这般表现，一时也是轻叹，却是这上主的存在，若是不说于众人知道，似乎也是不很妥当。按照先前陈老道得道成仙之后的感觉，那位上主的修为只怕还在如今未曾飞升的陈老道之上，却是着实惊人，也是叫灵均老道警惕。如今提醒巫教和佛门的掌教一通，也是避免将来可能遇见的麻烦，却是叫他们多多提防上主，莫要像终南山王祖师那般遭了毒手才好。

一时间，众人都是沉默，又是各自心惊，暗暗生出恐惧戒备之意。灵均老道如今的修为，阁罗凤作为凡俗国主或许还有些不甚明晰，可乌蛮大祭司和慧明和尚却是清楚知道的，要能叫灵均老道这般郑重说起的人物，只怕是西南如今三方大教，众人联手也难以对抗的，却是给了他们一种世事无常，难以把握的感觉。

也是如今这一个年代，情况与上古之时不尽相同。要是在封神战中，像上主那样的大能，在神仙满天飞，修士遍地走的世界上，大概也只能算是一个寻常之人；而灵均老道这样的凡俗祖师，只不过是战中炮灰而已；至于望舒他们这一级别的教宗，甚至连炮灰都算不上，根本无力对抗天下大势，只能在血火战场之中，感叹一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然而先秦以后，天地之间的规则似乎是出现了变化，人世间所能容纳的力量极限，就是凡俗教宗一级，其余仙人之类，若非此番陈老道证道成仙，只怕当世之人，谁都没有见过。在这等情况下，莫名其妙冒出老一个天仙都难以对抗的大能者，自然是叫一众凡俗修士们心中惊诧，自是不知应该如何面对。

众人沉默片刻，乌蛮大祭司也就一时开口，说道：“我观昨日天降异象，竟是叫我心中都生出莫名的欢喜，敢问灵均道长，是否是你道门一方有哪位大能证得了大道，成就了天仙？在这位天仙面前，你所说的那位大能者，又是个什么水平的存在？”

灵均老道也知道昨天陈老道证道的异象，影响了整个中原以及周边国家，乌蛮大祭司虽是巫教之人，不修道法，却也是一名厉害修士，自然能够感觉到。只是说起上主，灵均老道还是叹道：“我道门陈祖师，昨日偶的机缘，已然证道，成就天仙，却也没有对付那一位大能者的把握！”

众人闻言又是沉默，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如果连道家天仙都对付不了的人物，只怕他们三教联手也只是送菜而已，自然难以对抗。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凝重，又听那慧明和尚一时开口道：“阿弥陀佛。道长所说的那位大能者，只怕已经超越了天道的极限，乃是凡俗不能对抗之伟力。西南之地，自顾都是与佛有缘之所，我大乘佛教教主，西方极乐世界佛陀，释迦摩尼如来却曾两度降临在我南诏境内，也是十分光照。那位大能者，在大教教主面前，只怕也只是等闲而已，倒是不必太过忧虑。”

灵均老道闻言也是无话可说，却是这等神佛教主一类，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凡俗所能理解和想象的。不单是释迦摩尼如来，女娲陵遗迹出现之前，南诏甚至还有四位混元大罗圣人的法理之身坐镇，一旦那位大能者上主有所举动，想来也是逃不过诸位圣人的手段。只是如今三清天尊和准提道人都已经离开西南，不知何时才会再度降临，而圣人之下的释迦摩尼如来，却是难以对抗整个天道的运转，只怕所能表现出来的实力，也只在凡俗极限而已。

这些话语，灵均老道自然是不敢说出，却是他自己虽然这般猜测，却是一旦说出，一来交恶了慧明和尚为首的一方佛教之人，二来也是亵渎了圣人之下最大的一位教主，平白结下因果，却是十分不智。

不过说起释迦摩尼如来，望舒却是一时想起了什么，朝着那慧明和尚恭敬道：“慧明法师，说起世尊，我却还有些未解之疑惑，想要向你讨教。世尊两次显化降临南诏，我有幸都在场，却是前一次乃是先王皮罗阁驾崩，世尊收回赐下的佛指骨舍利，理所应该；可最近这一次，却是世尊降临之后，只是说了一段经，灭杀了九幽道教宗，却是不知其因果如何，还请法师指教。”

慧明和尚一时张口结舌，却是他此番来，原也有询问此事的意思。可现在听望舒的话语，竟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世尊降临的缘由，一时间也是叫慧明和尚有些为难，苦思冥想半天之后只得合十诵念佛号，向望舒抱歉说自己也不知道。

灵均老道闻言却是眉头一挑，似是想到了什么。在场者众人，个个都是非同寻常的人物，灵均老道的神情变化，自然也是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一时间，众人都是转头看向灵均老道，又见他呵呵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啜饮，不再提起此事，却是叫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