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先前几日,望舒已经从诸位高人那里听闻得不少高深道理,自身也是有着十分深刻的收获,不过知道昆仑几位祖师,将要在这论道的最后一日,讲述宙光法门之后,还是叫他觉得十分期待,心中竟是隐隐生出许多奇妙的感觉来,似乎已经隐约知道,这一次讲述宙光法门,对自己将会有着极大的意义。

事实上,到得望舒现如今这个境界,很多事情都是一惊看得比较分明,就算是他不曾证得无穷宙光之中的绝对唯一,单靠着这个岁数,也是早就超过了“知天命”的境界,多少能够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预感,一般来说都不会错。

宙光法门,原本市传承在这天地之间的,只是几千年的时光之中,不少大道法门都逐渐消失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后人需要将其重新发掘整理,才能重现数千年前的辉煌。这一次流传在道门诸多修士之中的宙光法门,原是从女娲陵遗迹外部的虚无混沌之中领悟出来的,因着是圣人本尊施展出来的妙法,其中所蕴含的法门自然是尽善尽美,一应完全,却也愈发深奥,不是寻常人所能理解。

这人与人之间,始终是存在着诸多的不同之处,特别对于这法门的理解来说,修士们之中也是存在着莫大的差别。这并不是说哪一位道门高人的底蕴或是悟性要比别人差,而是对于同一种法门来说,某些人的领悟和理解要比寻常人深刻许多,乃是一种缘分,却是能够指点别人,给其余修士提供一点帮助,也是大家一直都欢迎喝感激的。

怀着激动等待的心情,望舒这一夜几乎就不曾好好休息,也是愈发觉得自己的状态多少有些奇怪,似乎是明日将要宣讲的法门有着重要的意义一般,纵是他自己都不曾悟透,多少还是心中有些不安,一时辗转反侧无法。

次日一早,望舒早早来到玉石广场之上,与一众高人一起,等待着几位祖师的降临。昆仑山脉的日出,从来都是要比中原一带晚上一些,前人说这是因为昆仑地处西极,而太阳是东升西落,故而西边受到日照的时间,要比东边远一些。但是针对这一点,也有很多格物致知之辈表示怀疑,却是按照这般说法,西边任何东西的影子,都应该比中原更长才是,然而并非如此。

当然,有些事情,受制于修士们不能随意离开中原之地,始终还不是大罗仙人,做不到遍观三界,暂时有些矛盾喝疑问,也是十分正常的。

日出虽然是晚些,可众人早起的习惯却是一点也没有变,这就导致了大家齐聚的时候,这广场之上还不曾受到日光照射,只是靠着玉石本身发出的微微荧光照明,却是有些昏暗,又有些许迷蒙。

片刻之后,昆仑山的几位祖师便也一时出现,随机其中的一位,上前敲响了玉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几人直接在广场之中盘坐而下,缓缓开口,讲述道理,却是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声调喝口音不尽相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完整地连成一片,没有丝毫分散,就像是一个人用几张嘴说话一般,也是十分奇妙。

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几位祖师这般状态,一时也是纷纷盘坐在地,没有丝毫疑惑,也无人出言打断,却是自从道门掌握昆仑山玉虚宫遗迹至今,这论道已经举办了近十次,有些年纪稍微大些的修士,早就已经形成了习惯。

望舒自己年纪小,辈分低,又是见大家都这般举动,便也不敢多问,一应坐好,仔细听着诸位祖师讲到。许是因着年纪太大,几位祖师的话语都是比较含糊,又是千年之前活下来的人物,个个都是带着些许古音古韵,在这广场之中,听着几人讲道,却也着实很不轻松,就算是望舒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收罗在耳中的话语还是含混模糊,隐隐约约,不甚斟酌。

“昔有混元大罗者,行于先,生于前,化于道,而传于民。混混不明,冥昭不辨时,原始出,开天地,辟混沌,分阴阳,定五行,宇宙创生。‘宇’者,四方天地也;‘宙’者,倏忽千万年。吾先得虚空之妙,复又闻宙光无穷,奥妙无穷,大道藏也……”

几位祖师你一言,我一语,用几个心智,几副喉舌,讲述同一段经,同一种道理。几道声音从广场正中传出,传遍整个广场,撞在玉石之上,复又折返回来,空旷之间,回声震震,撼动心智不说,也是叫听者个个浑浑噩噩,一时难以把持自身,在无可抵挡的混乱之中,陷入了某种更深层次的精神状态中,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似空非空,似我非我。

望舒只觉得脑中混乱一片,思维都被几位祖师的话语搅扰得一片模糊,一时间竟是眼前一片昏暗,随机便失去了感觉,整个人似乎回道了当年女娲陵前的那片无尽混沌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古往今来,只有无穷无尽的空寂与虚无,漫无目的的漂浮和旋转。

模糊之间,望舒就觉得自己身子一阵轻盈,竟是无比轻松,似乎从出生以来,从未这般轻松自在过,身处于这片虚空之中,几乎要叫他有一种融化在其中的感觉,却是隐约有了无处不在,处处都在的意境,倍感惬意喝轻松,一时又是沉浸其中。

紧接着,望舒就觉得身子一震,随机发现自己面前爆发出一片柔和的白光,仔细看去,竟是有六七只又像白兔,又像蟾蜍的东西,浑身白毛,发这白光,蹲在自己面前,身上套着绳索,延绵到自己的身边。

见那几只奇怪的动物个个都比人还要大,望舒一时间也是心中一惊,随机便觉得自己手中一沉,似乎是凭空多了什么东西,转头看去,便叫他顿时疑惑万分,却是此刻他的手里,多出来一根一人多高的藤杖,与那日在女娲陵中,桃木剑幻化的一般无二。

心下疑惑,望舒只觉得神志一时模糊非常,又是不由自主,又十分熟练地举起手中的藤杖,朝着前方一指,便觉得身子一轻,随机一整清风扑面而来,原是那几只奇怪的动物受了藤杖指引,一时发足狂奔,蹲下跳起,超前跃去,拉动了望舒身下的马车,开始在虚空之中行走。

马车?望舒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辆华贵非常,不似人间所有的马车之上,正在车夫的位置,身后便是一个巨大的车厢,用柔软入水的丝绸帘子遮断,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望舒隐约知道身后的车厢之中坐着一位身份非凡的大神,自身却是不觉得丝毫的紧张和害怕,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是沉着冷静地驱赶着前面的几只动物前进,一时间马车便驶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又见点点滴滴的光芒从虚无中衍生,化作一颗颗星辰,环绕在望舒的身边,片刻之后便是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照亮了这片虚空。

直到此时,望舒才看见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身边的诸多星辰十分熟悉,身下那条星辰组合而成的银河也十分亲切,似乎在许久许久以前,自己就已经花费了无穷无尽的时间,陪伴在它们的周围,与他们一道,俯视着大地苍生。

如在梦中一般,望舒的心智已经逐渐开始模糊,却又始终觉得哪里不对,仔细回想半天,便想起自家师父灵均老道之前讲述过的话语,却是这满天星辰,从人世间看去,不过是针尖大小的小点;可实际上,这些星辰都是浩大无比的火球和冰球,凡人不能靠近,又是力量惊人,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乖巧温顺地围绕在自己的身旁,宛若夏夜的萤火虫一扬,却是太过奇幻了一些。

不过这等怀疑的念头刚刚在望舒的心中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想便为他解释的其中的缘由,原是此时此刻的望舒,并不是身处人世间的那片虚空之中,而是行走在重重叠叠的虚空深处,从另一个角度,另一个方向接触到这些星辰,自然也就与凡俗的规律和情况不尽相同。事实上,在这一片虚空深处,绝大部分的天地法理都与人世间不同,却是这里不是人间,乃是仙界。

正如所有做梦的人一般,望舒对自己脑海中的这道思想深信不疑,轻而易举地便接受了这个解释,又是一时觉得理所当然,不再疑惑。紧接着,就在这等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思想支配之下,望舒赶着马车,开始游**在这一片虚空之中,见识周边的一切。

虚空中,星辰不断闪烁,诸多看不清楚样貌的人形也不时从望舒的身边穿过,有的毫无表示,有的则是停下来与他问好。这些人形,每一个身上都散发着远超如今已经成仙的陈老道的力量,却又是叫望舒觉得熟悉非常,一一对其还礼,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是十分轻松自在,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昆仑山玉虚宫的广场之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虚空降临,将沉浸在诸位昆仑祖师讲道意境之中的修士们尽皆惊醒,叫他们一时惊讶非常。所有修士,无论是祖师还是教宗,还是刚刚证得长生的弟子,都纷纷看向这股力量降临的地方,眼睁睁看这望舒的身边涌现出一股不黑不白的气息,逐渐演变,划分清浊,演化地水火风,环绕在这名少年修士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