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老道等人,自看见望舒进入密室之后,一直也就站在外面等候,却也知道陈老道这帮小心翼翼留下的话语,一定不会是什么太过简单的东西,心中着实着急。

只是望舒一进密室之后,竟是再也没有了动静,却是几个时辰都不曾出来,叫一众人在门外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心急如焚之下又是无可奈何,却是这密室乃是陈老道亲自布置,寻常人根本无法硬闯,绕是灵均老道多少已经有了打破这密室本身的力量,也不敢冒犯陈老道的布置,只得在外等待。

至于中南掌教,则是因着山中事务繁杂,陈老道飞升之后更是有许多事情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却是无法长久等候望舒,两个时辰之后便是朝灵均老道告罪离开,自古去处理这终南山洞天之中上万人的诸多事宜。

到得月上中天,灵均老道师徒几人已经等得失去了耐心,一时就见吹吹老朽的张老道竟是赶了过来,一问之下才晓得张老道是听闻望舒成就了天仙之躯,不顾自身寿元将尽还是赶来关心,却是望舒此刻都还在密室之中不曾出来,叫他着实也是有些担心。

除去灵均老道这个半路入门的不算,张老道已经是终南山如今硕果仅存的一位祖师级别高人,却是因着自身脾性,甚少插手终南山千年来的诸多事务,一切还是以陈老道为马首是瞻,许多事情张老道自己并不了解,也不屑于知道,就连与灵均老道交流都是极少,这些年来一直都憋着一股气想要证得天仙大道。

不过饶是如此,陈老道给望舒留下了什么话语,张老道倒也知道得十分清楚,却是此事对于他们这些上了年纪,寿活千年的祖师高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谁也不比谁多知道些,自也能够理解如今望舒的感受,便不再多说,与师徒四人一起在密室之外等候。

作为收养教育望舒几人的灵均老道,自然也是对此事十分清楚,虽是陈老道不曾言明,灵均老道多少也能猜到他留下的话语是关于什么内容。而也正因为这样,灵均老道对望舒的状态却是愈发担心,心中暗暗着急,又是不能说出口去,倒也真如当年熊道人与他说的,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对自己就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一众人各怀心思,站在密室之外苦等,竟然又是堪堪等了一宿,到得次日日头升起,阳光印在终南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之上,明晃晃叫人眼晕,才在模模糊糊之间,看见望舒一脸疲惫地从那密室之中走了出来,朝众人看了一眼,低声说道:“诸位,陈祖师留下的话语,我已经尽数知晓了。辛苦各位等待,请张祖师与师父与我详谈。”

嘉月闻言瞪了眼,说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陈祖师留下的话语,竟是连我们都不能晓得么?为何要避着我们?”

望舒叹了口气,道:“师姐,你且莫要着急。此事事关重大,牵涉众多,我不说给你,是为了你好。你既然知道我不回避你,就应该相信我才是,到得合适的时候,我自会与你说得分明。”

嘉月一时愣住,却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当年柏节夫人一事,望舒还不曾主动叫过她“师姐”,却是一时之间,她竟是有些看不透了望舒,绕是她伶牙俐齿,这下也有些口中发紧,一时呐呐道:“怎的百年不见,你竟是与师父一般说话……罢了,我不与你争执,你要与师父说话,我回避就是。大师兄,请陪小妹去看看云海罢!”

大师兄从空气中浮现出身形来,朝着望舒深深看了一眼,轻声道:“莫要硬撑着。”便也一时转身,与嘉月走远,朝着那终南山顶走去。

灵均老道看了一眼望舒,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沉思片刻才小心道:“望舒,你没事吧?”

望舒点点头,说道:“陈祖师将一切都说与弟子晓得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张祖师安排个稳妥所在,我还有些话语,想要与两位说说。”

张老道一时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这小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为人从来都是十分淡漠,对于人际交际之事并不是十分擅长,听得望舒这般说,也就直接大袖一挥,三人原地虚空挪移消失,一时落到了某处丹房之中,才听张老道开口道:“此处是我等闭关修行之处,当世除了上主,再无第二人能够闯入。望舒想说什么,便说罢!”

望舒点点头,一时朝着两人深深行礼道:“弟子今日方知自己身世,却是才晓得师父为了照顾弟子等人,受了多少委屈。昆仑山一脉,原来是弟子久居多年之处,陈祖师虽然飞升,却也是弟子最亲之人!”

说着话,望舒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激动,又是说道:“弟子身世不明,来路不正,多得师父和祖师照顾,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弟子!到得如今,弟子也不知自己根本性源,却始终晓得自己的不同之处,能得师父和祖师的照拂,是弟子的福气!”

灵均老道闻言叹了一声,道:“你这话说得好笑,也叫为师伤心。什么身世不明,来路不正,都是你自己妄自菲薄而已。要说身世,你能得西王母亲临迎接,身世可谓是高贵;要说来路,你分明是徐福仙师亲手抱给陈祖师的,何来不正?不凡之人,必以其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你出身不凡,原是了不得的人物,如今还这般说,岂不是怪罪为师不曾将你照顾好么?”

望舒一时涕零,哽咽道:“弟子只晓得师父的恩德,哪里敢有丝毫不敬之意!的确是弟子乍闻自己身世,一时间有些失神,若是叫师父为难,原是弟子的罪过了!”

张老道不喜欢这等场面,一时说道:“你也不必这般。当年徐福将你三人带来,虽是不曾说明你们的身世来路,始终是隐约透露了些许,我等都知道你们是不凡之辈,于情于理,都该好生照顾才是。陈道友待你之好,灵均教养你之恩,都是自有因果,你心里晓得就是了。”

望舒点点头,倒也是晓得张老道的脾气,不觉得他说这话有什么不妥,也是终南山就有三位祖师坐镇,数百年前照顾自己等人的,说不得还有这张老道在其中,也是叫他十分感激,自是多有体谅,不会因为张老道的话语冷淡就有什么心思。

一时间,灵均老道心中也是十分感动,又见望舒如今这帮情况,知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世,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总算是得了一个排解,也是觉得颇为轻松,却是这等隐秘之事,灵均老道要在与望舒他们的朝夕相处之中死死隐瞒,也是殊为不易,这些年的精神压力不可谓不大。

感慨片刻,灵均老道一时说道:“望舒,你要晓得,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徒弟,都是真真实实的自己。这么多年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妄,至于先前的种种,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徐福仙师乃是大能之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左右帝王心智,开辟海外仙岛,将你等待会道门,必定也有他自己的用意,是好事,而非其他。想来陈祖师也该与你说过,此事你若愿意接受最好,不愿意接受也无妨,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你在所有人心里的位置。”

望舒点头,又是感激,如今也是晓得,为何先前一众道门高人都对自己刮目相看,为何灵均老道在南诏能够容忍自己几次三番胡来,为何诸多机缘,道门高人都愿意留给自己而不是门下的弟子,却是大家对自己的心意,虽然各有不同,始终都是真实,又是包含着善意的。

这一夜,望舒自己也想了许多,先是觉得自己与大家都不相同,一切种种都有差异之处,心中颇有些非我族类的意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众人。可一夜寂寞,倒是叫他看清楚了许多事情,自己这身世,在今日之前,原本就是有很多人都晓得的。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任何一名高人因着自己这古怪的身世而厌弃自己,如今只不过是叫他自己也晓得了而已,却是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不虚,各种众人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灵均老道见望舒能够接受此事,心中也是十分欢喜,又是说道:“只是此事,你且莫说与嘉月他们知道,却是你始终是经历多些,更能承受许多,为师却是担心,嘉月他们此刻还没有接受这等消息的准备。”

望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也是太过了解嘉月和大师兄,晓得他们两人一旦听闻这等消息,只怕要比自己的反应激烈许多。大师兄还好,始终是比较沉稳,可嘉月那性子,望舒却是不敢冒险。加上按照陈老道所说,他们三人虽然都是徐福抱回,可准确的情况多少还有些不同,望舒自己也是发现,至少是在面对西王母和上主的问题上,嘉月的态度与自己近乎截然相反,在弄清这其中的关键之前,望舒暂时不想叫嘉月烦心此事。

灵均老道捡的望舒这般,一时也是放心了许多,又是说道:“你如今知晓了此事,可曾有什么打算么?”

望舒点点头,道:“弟子知道师父的深意和安排,待得中原石了,弟子愿意往扶桑一行,想来徐福这等大能之人,该有诸多准备和打算,既然留下弟子在道门中,就不会叫弟子浑浑噩噩过了一身,只怕在那扶桑之地,还留有诸多要紧的消息。”

灵均老道满意点头,暗道望舒果然聪明过人,却是他当年度那妖王阴康出海,自然是为阴康着想,却也的确有为望舒他们在扶桑留下退路和后手的意思。到得如今,一切都已分明,望舒总算是能够明白,灵均老道当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