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峨眉山月还送君（1）

望舒身上骤然发生的这等变化，吓得在场一众有灵智的妖王和阴阳师们都是猛地后退几步，却是阴康晓得望舒身世，猜测他怕是突然有了什么领悟，一时觉醒，引动夜之国天象变化；芦屋道满则是多少晓得天照大御神赐予望舒月读命权柄，心中其实隐约有些猜测，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种一无所知；只有千乘夫人一众黑狐族的妖王们吓了个半死，一时间纷纷后退，心中惊疑不定。

一面看向阴康，千乘夫人心里一面惊涛骇浪，暗道先前称呼望舒为“望舒仙人”，只不过是顺着芦屋道满的话语客气客气而已，作为来自中原的狐族，她很清楚道门修士与真正的仙人之间的区别，并不将其当真。可是望舒这一瞬间的变化，却是叫她有了一种弄假成真的荒谬之感，不断猜测难道望舒真是仙人降世之身，此刻才有这般恐怖的变化？

而一众还未曾渡过劫数，甚至根本就没有开始修行的狐狸们却是对此毫无反应，只是本能地沉浸在对月华的膜拜之中，将望舒本身当成了月华的来源，齐齐朝着他大口呼吸，两只前爪竟连闭合在一起，显得愈发虔诚，也是感觉到太阴之力似乎就在自己身边爆发，虽然本身的意识还在模糊之中，也是不由自主展现出最好的一面。

至于望舒自己，此刻却是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原是一切变化发生的同时，他本身的意识并没有没神性的光辉蒙蔽，而是以一种旁观的角度，冷眼看着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感受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与月读命的部分权柄发生共鸣，彼此交融，眼睁睁看着那一枚勾玉破碎消弭，融入自己的身躯之中，在自己的元神之外，染上一层淡淡的皎洁月华，却不深入，似乎与传说之中，转世仙人的觉醒又有不同之处。

一面感受着自己的身躯和元神都沾染上神性的力量，望舒一面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暗道自己今后可再不能跟别人借东西了，无论是先前狸借自己的内丹，还是天照大御神借自己的勾玉，都在莫名其妙的变数之中彻底消弭，与自己的身躯合二为一，就算是有心归还，也是无力回天，实在无法，又是很叫人尴尬。

这变化发生地十分迅速，消弭地倒也干脆迅捷，只在几个呼吸之后，望舒就从这种诡异的情况之中摆脱出来，除了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无论是肉身的还是元神的，都有了某从程度上的拔高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特殊感觉，却是并没有觉醒本源记忆，对于自己成为灵均老道的弟子之前的一切还是懵懵懂懂，神通法术的修为似乎也没有提高许多，只不过是在凡人的力量之上，多加上了一点太阴的神性力量而已。

想起自己出海之前，曾经暗中寻找吕道长了解转世仙人觉醒自身的诸多感悟，望舒一时间苦笑一声，却是莫名发生这等变化，自己还是没有能够明晰根本性原，原以为会有什么太大的收获，到头来却是叫人着实失望许多，又是无话可说。

阴康见望舒身上的太阴神性逐渐隐没在血肉之中，便也急不可耐地连忙上前，丝毫不顾及望舒觉醒之后，性格是否会发生变化，对自己的态度是否会有扭转，完全是出于毫无保留的关心，一时闪身到了望舒面前，着急道：“望舒，你怎么样了？”

望舒抬头看向阴康，一时苦笑道：“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偶然吸收了天照大御神借我的权柄而已，其余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改变……不知道离开扶桑之时，要如何将这权柄重新凝聚出来，归还天照大御神……”

阴康见他神情无异，说话的习惯也与平常相同，多少还是放心下来，却是传说之中，偶尔会发生转世仙人觉醒自身记忆之时，因着作为凡人的数百年记忆，比起作为神祈的千年万载来实在太过薄弱，导致自身这一世的记忆完全被吞噬掩盖，彻底消弭人性，只留下冰冷的神性。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会出现作为凡人的自己与作为神祈的自己产生矛盾，两段记忆不能交汇柔和，导致转世仙人元神真灵分裂，轻则疯疯癫癫，重则灰飞烟灭。

听望舒说话，阴康也就知道他这一次并不是觉醒神祈本源，而是意外吸收了月读命的一部分权柄，又听见他不担心自身变化，而是担心如何归还这等权柄，阴康也就松了口气，轻声道：“这什么时候，你还在想这些……难不成已经融入你血肉元神的东西，天照大御神还要剥夺收回么？先看看自己的身子有没有什么变化，却是你这等情况，我从未听说过，更别提见过，此间只怕还有隐患，不可大意！”

望舒心头一暖，正要出言安慰，又见一旁的芦屋道满小心靠拢过来，上下仔细打量自己，随即赞叹道：“果然……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来路很不一般……吸收了月读命尊的部分权柄和神力，你竟然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影响，是天照大御神给你的权柄太过纯粹，还是你自身的特殊压制了属于月读命尊的那一部分？嘿嘿，看来这次与你出来，我倒是成了收获最大的一个，能够见证大神的权柄被吸收，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哩！”

望舒看着道满疯疯癫癫，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又是担忧的样子，一时也是无奈，只得故作严肃，朝道满说道：“道满大人，此言差矣！我就是月读命，月读命就是我，在更高的层次上，我与他独立而又统一。吸收他的权柄，不过是收回原本就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完善自身而已，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见道满脸上的笑容一时凝固，转为一种惊惧非常的表情，望舒才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解释道：“我逗你的……”

芦屋道满着实被吓了一条，那边的千乘夫人则是远远站着不敢过来，却是这等变化，实在是叫她有些难以把握，饶是看见阴康和道满都是平安无恙，她自己也不敢贸然上前与望舒说上句话，担心自己被他的太阴之力影响，一时间陷入迷惑之中，可就不好了。

在望舒收敛了周身的皎洁月华之后，一众狐狸们也就依旧转了方向，好生膜拜挂在天空的月亮去了，却是对这等变化并没有什么感觉，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归根到底，还是狐狸们拜月的时候自我意识是被本能压制的，并没有运转心念，也就不晓得事情的严重之处。

看着众人各异不同的表现，望舒也是心中暗暗点头，随即也就按照阴康所说，开始感受自身的变化，倒也是的确不明白这等异变因何而生，自己又是得到了什么不同的东西，若是不能将此事弄得清楚，实在是叫他心中难以安定，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一时间，望舒的元神之力将自己的周身完全包裹，仔细体会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一时就是发现，在自己仙人之躯的血肉之中，此刻多出来无穷无尽，细小而又皎洁的光点，密密麻麻，满布全身，与血肉经络融合得十分妥当，在自己催动肉身力量的时候，这些光点就像是一个个细小的力量源泉一般，为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拳一掌都裹挟上不同于凡人法力，甚至不同于仙人法力的，更加根本，更加原始的某种力量，使得自己的力量大增不说，对于一众与太阴相合相克的事物都有了极强的掌控力和压制力。

而在脑海元神的周围，则是呈现出一片月光的海洋，其间所存在的月光光点，比起血肉之中的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却是已经连成一片，成为光华的海洋，起伏不定的同时，不断洗练着自己的元神，使其愈发纯粹清澈，外邪不侵，又是在元神之力散发出来的同时，这些月华太阴之力主动依附其上，赋予了自己的元神之力一种更高层次上的特征。这种变化，并不是力量多少的改变，而是力量层次的提升，按照望舒自己的猜测，眼下自己的元神之力，只怕是已经在凡人之上，而又在仙人之下，相当于本质本提升半阶，虽然总量没有发生变化，可效果却是要比之前好了许多。

一时感受着变化，望舒逐渐也是凌空悬浮起来，随即一股浩大的元神之力从他的眉心关窍之处汹涌而出，带着一种不属于凡人的威势和高度，瞬间扫射出去，顷刻就将整个夜之国笼罩在自己的精神之下，感受着一草一木的存在，感受着一点一滴的变化，真实不虚的产生了一种“掌控”之感，似乎这夜之国就是自己的身躯手脚一般，自己随意就可以操纵运转。

整个夜之国，其实是扶桑存在于现实之中的人间海原的投影，本身大小与整个扶桑岛国一般无二，寻常的修士，要想元神覆盖这么广阔的地界，自然是艰难万分，又是十分辛苦，可对于现在的望舒来说，却像是呼吸一般轻松，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反而是觉得自己的元神力量极限，似乎远远不止于此，若是全力催动，应该还能覆盖两三个海原的大小，着实吓了望舒一跳，这等神通手段，只怕他师父灵均老道本人都不能做到。

元神弥漫了整个夜之国，望舒的精神也似乎是融入了夜之国的法理之中，还不等他仔细体会，就忽然听见一道飘渺虚无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道：“你终于来了……我在神殿等你……”

望舒一愣，精神瞬间脱离夜之国的法理，一时又见阴康的表情也是凝固了下来，片刻之后才重新松动，一时满脸诡异地看着自己，说道：“老祖宗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