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老道呵呵一笑,拍了拍望舒的肩头,道:“凡人沉沦红尘之中,历经生死之劫,武瞾年间至今,已有三百年不止,当初得我传授之人,哪里还能活到这个时候?更何况此事不过是为师心血**,随行所致,缘生缘灭,缘尽缘散,并没有师徒传承的名分在其中。如今得了那一支武道法门的,若是仔细算来,辈分比你低了太多,却是不好相认了。”

望舒闻言也是一笑,倒也能够理解灵均老道的意思。作为灵均老道的弟子,望舒深得自家师父的真传,就算是得回了古神千年万载的记忆,都不曾冲淡他性子里那一点随性洒脱,却是明白,很多事情,随手为之,不求结果,不论回报,缘生则聚,缘尽则散,于他自己,就是柏节,是裴铏,是芦屋道满,甚至可以是那夜的一碗猪油面;而对灵均老道来说,稍稍点拨一人,传下些许凡俗武道,也是游戏一般,彼时是没有想到这么深远的。

望舒一笑,又是打趣灵均老道道:“话虽如此,我始终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莫名,不知为何。这等事情,要是说与师妹知道,还不晓得要叫她生出多少牢骚话语来!”

灵均老道笑了笑,又道:“虽是没有师徒之名,却也的确有因果纠缠其中。没有为师传经讲道,便没有这一支武学在人间传承至今。因果之下,只需稍稍引导点拨,便能以这几名传人为引,牵动佛道两家在凡俗武道之中的融合,有助于今日之事,也算是偿还我当年传道之恩了。”

望舒和吕道长都是点头,晓得灵均老道所言的确不差,却是天下没有无本的买卖,亦没有凭空而来的机缘,或许当年灵均老道的心血**,便是冥冥之中有了定数安排,亦是浩劫之中的一线生机,可谓是有因有果,有付出也有回报了。

只是人间武学,落在一众修士的眼里,还是显得粗浅,故而千年以来,武道发展,都不曾受到修士们过多的关注,十大仙山之中,其实也有武道流传出来,扬名于人世之间,其中或以五岳最为有名,却也是道门的五岳掌教,对其都不是十分了解和关心。

按照千余年前,东王公等一众古神的发现,道统传承于人间,早就了太多长生久视,强横大能,给天地平添了太多负担,才是一切浩劫的根源所在。到得如今,末法浩劫将至,神通法术能否继续流传,已经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在最坏的情况下,诸多法门轶失,留下武道传承道理,或许也是一个选择,却是话说道这里,吕道长和望舒都对武道一事留心起来,暗中多了关注。

灵均老道见两人已经认可自己的想法,一时便也笑道:“说一千,道一万,多少话语,都是不如走出一步的。既然已经商议了,我这便去运转此事,要将一切把握住了,或许还需要些许功夫。另一方面,我当年行走天下之时,也曾与不少得道高僧有所往来,虽然佛家不修长生之术,应该也还有几位存续至今,或许也能帮上忙。”

吕道长点头,道:“既然你能从武道上,促进两家合流,那么与佛门接洽之时,便也可以同时开始了。此事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一旦有了眉目,自是越快着手越好!”

灵均老道点头,起身就要离开,着手去做此事,左右这边有吕道长和望舒,两人商议法门细节,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便是兵分两路,齐头并进,来得快些。如今的时候,浩劫随时可能降临,却是一时一刻,都是很有价值的。

眼见着灵均老道站起身来,望舒也是急忙起身相送,看他神情,又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叫灵均老道一时停下脚步,问他道:“望舒,你还有什么话,要与为师说么?”

望舒点了点头,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师父,弟子这些日子与吕道长商讨前事,心中对南诏道统始终还有挂牵,始终那里是你我师徒几人的根基所在,是一切的缘起,也是千年之前的安排,虽是未曾受到妖族侵袭,却也着实叫弟子心中挂牵。只是……先前诸洞天福地,或多或少都有些损失,我们巍宝山却是平安无事,我自不能在那等关头,提起这一件事情来。”

灵均老道闻言微笑,道:“此乃人之常情,为师也能理解。始终是花费了心血,留存了记忆的地方,饶是晓得平安无恙,心中还是着实挂念的。亲疏远近,人道古来有之,你此刻才说起,已经算不得是自私,自也不必羞愧。只是妖族一方,掌握着封闭福地洞天的神通法门,一旦黑光光柱升起,你我都不能直接回转其中,此刻你说起,可是有什么破解那封锁的法门了么?”

望舒点点头,一时令一旁的吕道长都是有些吃惊,却是三日之前,笼罩百余处福地洞天的黑光光柱,乃是众人先前从未见识过的神通法门,其原理大概与法理屏障相似,彼此间又有着诸多不同,却是那光柱单纯在“隔绝”的力量之上,已经超过了寻常的法理屏障,连望舒的权柄都被其阻拦,饶是可以击破,也是叫人心惊,却是谁也不知道,承受天仙一击的光柱,是否就是这等法门的极限,若是对方藏有后手,蓄势再来,道门只怕还要吃亏。

望舒自从得回自己的神力、权柄以及记忆之后,本质上已经是天界的生灵,思维速度要比寻常修士都快许多,一心二用,同时考虑两件事情,倒也算不得什么。不过他能够在三日时光之内,想出对付这光柱封锁的办法,还是叫吕道长吃惊,始终是破解法门神通,首先需要晓得其中原理,而那光柱的道理,却是此刻众人还不曾知晓的。

望舒见灵均老道和吕道长都是朝着自己看来,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大方说道:“其实这个办法,大家都是晓得的,只是层次不到,难以实现而已。我先前重新证得,无穷宙光之中的绝对唯一之时,便已经能够在时光长河之中,留下不受外力印象的印记;在见识过上主的记忆投影之后,对于凭借印记降下投影的法门也有所理解。”

话说道这里,灵均老道和吕道长都已经大概晓得了望舒的打算,暗道果然是自己也能够想到,只不过是灯下黑的方法,却是始终那等凭借记忆就能降临投影的法门,到如今还只是完整地掌握在上主手中,按照吕道长和望舒的说法,就算是古神也做不到上主那般轻松自如,随心所欲。

对于上主独有的法门,一众修士都是本能地畏惧和抵抗,也甚少仔细钻研和琢磨,乃是晓得这种法门,并非是寻常修行所能得来,上主能够施展,是凭借着天地世界的赐予,是特权,是本能而非后天习得。

只是天地万物,到最后的道理总是一般无二的,就算是天地赋予的特权法门,在混元大罗圣人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古语云“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其实是说混元大罗圣人从天道之中,截取诸多神通法门出来,流传于人世之间,并不是批判之语,却是人间流传,多少还有偏差。

既然混元大罗圣人,本身掌握天道,能够从天道中截取出诸多原本不外显的法门来,那么其实修士们自己,也是可以通过自身对天道的领悟,创造原本没有道统流传的手段的。只是比起圣人来,一众修士,甚至是古神想要这般做,都还是十分困难,望舒能够从上主的施展之中,窥见降临记忆投影的法门,乃是一种机缘巧合,十分难得,这等机缘,也是很难复制的。

见两位高人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望舒也就接着说道:“我如今领悟一门铭刻印记之法,可以在死物虚空之中,铭刻下虚空对于我本身的记忆。待我在巍宝山洞天之中,留下洞天对我的记忆烙印,之后就算是洞天封闭,我也可以凭借着记忆烙印降临,原是那光柱,能够阻隔内外,却不能消弭洞天内部,已经存在的记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忘记,靠着这等法门,或许可以绕过光柱对洞天福地的封锁!”

听到这里,吕道长和灵均老道都是不住点头,却是他们先前从望舒的描述之中,晓得这记忆投影着实诡异非常,以上主的能力,完全可以无视一切阻隔,不需要一切外物准备,部分或者完全降临下自己的力量。而这等法门,只在上主手中,那些光柱封锁,很可能也不曾考虑到这种法门外传的可能。

只是要想施展投影,对修士本质的要求极高,却是站在地面之上,日月光辉投射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影子;要想投影出自身部分或是完全的力量,映射在比一切存在都要虚无的记忆之中,却是需要修士站在一个绝对意义上“更高”、“更强”的“光源”面前。除了大罗天道之外,能够满足这个要求的“光源”,便也只有时光长河本身了。

这样一来,望舒所提出的这一个法门,确实可以绕过光柱对于福地洞天的封锁,可是其所能应用的范围,便也是缩小了许多。始终宙光法门重现,到如今也不过是区区三百余年,一众修行虚空法门的修士,在宙光上能够证得绝对唯一的还不多;再加上要使福地洞天,对于修士产生不可或忘的记忆,本身就是需要机缘,故而虽有此法,真正能够使用出来的,倒也没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