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攀明月不可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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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的时间,足够人世间沧海桑田,足够一名有天赋的修士飞升,也足够叫朝夕相处的五人,养成一种独有的默契。
五位昆仑祖师,在千年之前便是大成就者,有了祖师修为;后在昆仑山洞天之中,足不出户,镇守千年,五人心意,已经悉数归一。除了还保留有些许性格不同之外,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心意相通,浑然一体,一人开口,等于五人开口,再没有什么彼此,也是某一种奇门修行之法。
这五位昆仑祖师,靠着昆仑山洞天独有的玉髓之气,以及西王母遗落凡尘的仙桃等物,本身已经是超脱了寿元的桎梏,打破了一千三百年的大限,其存在本身,就是不符合天地法理运转的。若是五位祖师,一直死守在玉虚宫遗迹之中,凭借圣人法理庇护,或许活再久都不算稀奇;然而其一旦暴露在天地法理之下,却是相当于舍弃了看不到头的寿元,再不是永劫不灭之身,也是做出了舍弃。
当然,正所谓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附焉”,一旦末法浩劫爆发,人间道统断绝,别说是凡尘俗世,就是天界天庭,古西天极乐世界,甚至是超脱天地玄黄之外的混元大罗圣人,都将不得安宁,五位昆仑祖师,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自也难以保存自身,始终是要站出来的。
但正如凡尘俗世之中,“尊老爱幼”的心念一样,对于这五位活得超过了极限的祖师,从头至尾,灵均老道等人都没有动过惊动他们的心念,也是其身为得寿之人,本身的存在便是天地法理的错漏和空缺,若能维持五位祖师的存在,对于最终对抗天地世界,都是有着一定的帮助的。
然而今时今日,再无人能够稳坐钓鱼台。正如三千年前,封神战中,早已超脱的混元大罗圣人也是不得不涉足红尘,亲自插手一遭;如今的五位昆仑山祖师,也不可能再偏安一隅,远离中原,始终是要回转此间,为道门,为道统,出一份力的。
至于昆仑山洞天本身,倒是最不需要操心的一处洞天所在。其靠着西王母的庇护,就足以在一应浩劫之中存留下来;若是西王母力有不逮,降下玉虚宫遗迹的元始天尊,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无论如何,在浩劫彻底降临,中原道统崩溃之前,昆仑山都绝不会有事,这也是当年东王公授意徐福,一定要夺下昆仑山洞天的一个重要缘故。
留下神魂印记之后,五位祖师着实仔细地看了看望舒和吕道长,面上多少有些神情复杂,又是听得吕道长一时开口道:“五位祖师亲临,我等便再无困扰之处。多得五位祖师庇护,道门才能延续至今。吾辈心中感念,万不敢有丝毫忘怀。”
此言一出,五位祖师的神情都是缓和了许多,始终是吕道长和望舒,一个是东王公的部分本质转世,一个更是彻彻底底的月御古神,虽然身为道门弟子,身份却是超然,即使五位祖师面对他们,都不好太过干涉和节制。
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王朝不能有两位君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就连凡俗都懂得这等道理。道门如今,从上到下,都必须拧成一根绳,把握在一只手中,却是再不能出现两头分治,各自为政的情况。五位昆仑山祖师露面,便已经能够将福地洞天凝聚一处;然而望舒和吕道长,却是本不在他们的管辖之下,多少有些纠结和麻烦。
吕道长这一番话,便是认可了五位昆仑祖师的绝对权威,以身作则,表示合作和顺从,却是一下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叫五位昆仑山祖师心中放松许多。至于望舒,倒是从来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始终他还是灵均老道之徒,又是曾在昆仑山得五位祖师恩惠,自是一应合作,再无二话的。
有了吕道长的话语,五位昆仑山祖师便也点头道:“承蒙东华帝君不弃,我等便觍颜出一出头。既是虚无梦境开辟,便该叫一众掌教前来留下印记。我等这便前往五岳,分别坐镇,换他们教宗以上的修士,前来此间,留下神魂印记!”
吕道长微微点头,也晓得五位祖师先去五岳,是对自己的尊重和示好,心中自也感念,便也再不多说什么。望舒则是听闻这等话语,一时开口道:“祖师在上,此去千万小心那上主的诡异手段,若然遇上任何麻烦,千万记得在虚无梦境之中,与弟子说上一声!”
望舒这话,虽是有些僭越,却也着实合情合理,乃是别说一众修士,就是望舒自己,单独对上上主,都是觉得心中没底。当世之间,除了灵均老道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丝毫不畏惧上主之外,其余一众修士,都是要对那位诡异大能多加小心的。
五位祖师自是晓得望舒的好意,也不在意他的话语已经超出了一名弟子应有的范畴,尽皆向他点头,又是仰头看着神像,轻笑道:“听闻凡俗之人,爱说‘女大十八变’;如今看望舒,两百年也是愈发俊俏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我等老而不死的,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说着话,一条坚固、稳定的虚空同道,骤然在五位昆仑祖师的面前敞开。他们五位,并没有终南山洞天权柄,却能够在终南山洞天之内,生生打通通向其余洞天的通道,足见其手段不凡。在望舒的观瞧之中,那一道虚空通道,在内里一分为五,分别通向了五岳洞天所在,这等分化只能,也是叫他着实佩服的。
毕竟,如果不靠着神力和权柄,望舒自己也做不到这一步;凡俗从底层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修炼得来的力量,虽是不如古神那般浩大,却在精妙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叫人心悦诚服的。
当然,五位祖师对望舒的调侃,还是叫他感到十分尴尬和难堪,又是经过这一番打趣,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拉进了不少。始终一直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虽是有利于统辖全局,却也失了一丝亲近;对于望舒这样的强横古神来说,祖师们不需要统辖他,只需与他多亲多近,也就是了。
眼看着五位昆仑祖师走入虚空通道之中,身影一时扭曲模糊,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玉上师,这才叹了口气道:“道门祖师,果然是深不可测。两百年前,曾有几位上师欲要联合,攻打昆仑山所在;如今看来,却是我等坐井观天,不知深浅了。好在当时吐蕃内乱,众人自顾不暇,搁置了攻打昆仑山洞天之事,否则……”
望舒闻言一愣,随即也就明白,却是吐蕃境内,崇山峻岭极多,除了天堑珠穆朗玛、圣地冈仁波齐之外,隔断吐蕃和回鹘的昆仑山本身,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要紧所在。若是密宗能够将其攻打下来,占据其中,只怕这一次,一众佛门之人,就不需要与道家合作了。
当然,有些事情,并不是“想了”,就能够“实现”的。理想和现实之间,始终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以一众密宗大能的手段,若是骤然攻入昆仑山,不说西王母的神威不容冒犯,就是刚刚离去的五位昆仑山祖师,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一时轻笑,望舒也是说道:“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当年吐蕃内乱,虽是凋敝民生,却也保全了密宗道统传承不灭,的确是世事无常,叫人难以捉摸的。我自晓得,显密两宗之中,密宗修行法众多,得神通者不计其数;却也始终知道,真正触及大道的,不过是诸位大师罢了。”
白玉上师闻言也是笑笑,并不以为意,道:“修行人不安本分,不尊佛法,妄自掀起灾祸,原本就是不妥的。就算是当日吐蕃不曾爆发内乱,我也会一力劝阻几位上师,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始终是晓得白玉上师所言,并无什么恶意,只是随性感慨,望舒也就不多与他抬杠,只是微笑点头,又听一旁法雨和尚,一时开口道:“你我修行人面对浩劫,人间百姓的日子也不是那般好过。百年之内,契丹大军便将南下,破灭火宋国运,引发人间浩劫,应该也是此番末法浩劫,在人世之间的体现。白玉上师所言,正和我的心意,却是非要想个法子,将不必要的麻烦,化解才好。”
灵均老道在一旁轻咳两声,道:“几位大师,恕我直言,凡俗之间,王朝国运,原本就是生灭流转的。就算是契丹兵祸化解,火宋也还有北回鹘,西吐蕃和南大理的威胁,其自身国运如此,又是重轻武,习惯如此,单凭你我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庇护其千年万载的。更何况如今,我等自身难保,非是要先稳住了道统,才能保得人间平安。”
法雨和尚叹气点头,知道灵均老道所言有理,却是始终不忍见百姓遭受兵祸,心中不安。
吕道长见他这般,一时开口道:“我有一弟子,道号重阳,或得化解此事之机缘。只是非要在末法浩劫之后,才能叫他派上用场。始终西北之地,帝星升腾,贪狼相伴,杀意沸腾,乃是浩劫之下,人心混乱之故。要行止杀之事,就要先将劫数消弭。”
听得吕道长这般说,法雨和尚脸上多少缓和了些,暗道只要有化解凡间杀劫的机缘,自己自然是愿意为之争取。老和尚又是感慨吕道长为自己考虑,出言戳破天机,一时叫他看向吕道长,微笑点头,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