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慢道荷香来曲院（1）

望舒闻言就是眼神一凝，随即明白了为什么这四不像尸妖会骤然出现在这里。原是赵老道洞悉了上主的因果宙光法门，使得天地世界的唯一特权受到了威胁，叫上主无论是恼羞成怒也好，打击报复也罢，遣下这四不像尸妖来攻打罗浮山洞天，给众人一个警告或者是教训。

上主手中所掌握的天地世界特权，比起皇帝的九五至尊大位来还要玄妙许多，牵涉重大。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上主的这种特权，本质上就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不应该，也不可能被其余任何一人，通过任何一种形式模仿重现。赵老道的举动，已经着实激怒了上主，本身的唯一特权受到挑衅，倒也难怪上主做出这样的决定。

人类之所以是万物之灵，众生之长，连着三清天尊，西方二圣和地母神祈女娲氏都要以人类的形象出现显化，叫人族永为万世主角；甚至女娲氏单单靠着造人的功德，就能证混元大罗道果，这一切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一方世界开辟之初，就已经注定了人族大兴的结果。而人族大兴的仪仗，正是在每一朝每一代，每一个人身上的，无穷无尽的，无限可能。

上主从天地世界本源之中，得到了诸多连先天古神都不曾掌握的权柄，能够能人所不能为，几近全知全能，却是他的这些特权权柄，就是一众仙佛、古神甚至混元大罗圣人都不能窥视染指分毫。一众古神之中，望舒掌握月御权柄就只能掌握月御权柄，嘉月掌握沟通权柄就只能掌握沟通权柄；甚至是混元大罗圣人里，元始天尊象征开天就只能象征开天，女娲氏象征造人就只能象征造人。

只有人族本人，虽是这天地间最弱小的一种生灵，却又是最强大的一种。以赵老道那等连天线境界都没有的修士，就能靠着自身的智慧和无限可能，亵渎了上主专有的，独一无二的权柄以及招式，就相当于是凡俗世界之中的大臣，染指了皇帝的后宫一般，自然要叫上主震怒非常。饶是他一向无情，面对这等情况，自然也是不能忍的。

而攻伐赵老道所在的十大洞天之首，王屋山小有清虚天，又不是以上主现在的实力，所能实现的事情。再加上赵老道能够从望舒的描述之中，把握到上主特权的一丝端倪，若是此刻再在他面前施展，搞不好会被他看出更多的要害来。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万事总是开头难，赵老道能够打破一次常识，就能打破无数次，上主现在没有绝对把握，自是不能直接对他出手。

十大洞天之中，以罗浮山洞天在上一次的妖族动乱之中损失最为惨重，如今只剩下如霜道姑一名祖师级别修为的高人，饶是持有神器，也绝不可能是四不像尸妖的对手。加上如霜道姑为人刻薄，朋友很少，一时半会儿消失不见，也不会引起道门一方的注意。若非是冯元清心有所感，提醒了望舒查探情况，只怕再迟片刻，整个罗浮山洞天就要彻底消弭，以此给道门一个重大打击，宣泄上主心中的怒火。

而要在段时间内，攻下罗浮山洞天，若是上主本尊不出手，倒也只剩下这死气弥漫，腐朽误会的四不像尸妖，却是此妖一旦现世，就会引起无穷无尽的天雷击打，以上主与天地世界之间的关系，未尝不能稍稍混淆法理规矩，叫原本要打在尸妖一个人身上的雷霆，密布整个罗浮山山脉，以此填补尸妖不擅长神通法术的短板，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得道门损失十大洞天之中的一处。

心念转动之中，望舒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猜测了一个七八分，始终古神心念，运转要比常人快了不少，又是此时此刻的望舒，整个人沉浸在先天古神的意志之中，可谓是经多见广，观一叶落而知秋，那四不像尸妖求生讨饶之时喊出的只言片语，就足够望舒窥见许许多多的东西。

依旧举着玉刀，凝聚力道，望舒也是看着那缩成一个拳头大小，充斥着腐肉和污血的压缩虚空道：“上主并不曾算计到，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从我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你必死无疑的结局。什么‘善罢甘休’，我早就不打算与他善罢甘休了！若他现在就本尊降临此间，我便连他带你一并斩杀当场不惧！”

那四不像尸妖虽是蠢笨些，始终也还是上古异兽的血脉，他祖先能够被混元大罗圣人看上作为坐骑，智慧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差。听闻得望舒的话语，四不像尸妖便也晓得了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一时连番挣扎，垂死惨叫不休，直叫得天地间一片昏暗，腐朽之气爆发又被虚空收拢压制，就听他凄厉叫道：“主人救我！主人救我！主人——”

四不像尸妖的惊叫声戛然而止，望舒一时间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危险之感扑面而来，叫他周身皮肤发紧，心中一阵抽搐，顿时感觉到某种不可见的力量似乎在刚刚瞬间，降临在了他的周围。

那四不像尸妖，颇像是人世间的某些小人，得势之时嚣张狂妄，目空一切，令人厌恶；一旦风向逆转，这等东西又是最怯懦无力的，什么尊严脸面，甚至本身自我，尽皆可以舍弃。其形态之可恶，简直是令人作呕，饶是月御望舒成千上万年的见识，始终不能习惯这等小人的行径，却是听他哭叫求上主帮忙，不惜唤上主为“主人”之时，就已经看得清楚透彻，实在不齿。

而四不像尸妖的求救之声一时噎住，显然也不是他本身所愿，自不符合他的小人秉性，令人生疑。望舒眼中神光流转，一时看向那只剩下拳头大小的血肉漩涡，就见那漩涡中心之处，一道隐隐绰绰的四不像元神形象骤然显现出来，却见其满脸惊恐，愤怒以及不甘，原本就是死而复生狰狞不堪的面容愈发令人不忍卒视。

心中一动，望舒便是晓得，只怕是这四不像尸妖出师未捷，落在自己手中，又是情急之下，说出了许多有关上主的隐秘小自己晓得，已经是在上主原本就熊熊烧的怒火之上又自浇了热油，彻底触怒了上主“怒其不争”的心思，顷刻间就要被杀人灭口。原是功过成败，本不足虑，然而一旦落于逆境下风之时，就口不择言的小人，最是为人不齿，无论敌我，都是厌恶非常的。

要是放在凡俗世界之中，这样的小人或许还有一条泥淖之中苟且偷生的退路；然而此时此刻，四不像尸妖所面对的，乃是一念就能将他灭杀的望舒和上主，却是已经走到了末路穷途。失去了世俗规矩对于卑鄙无耻之人的庇护，他便再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完全不用望舒动手，上主自己就要清理门户，洗雪手下出了这等废物的耻辱。

眼看那四不像尸妖的元神一阵扭曲，感应到那一片被自己压缩的虚空之中莫名力道凝聚，望舒一时间心生警兆，一瞬间就是站到了吕道长和如霜道姑的身旁，骤然运起神力，撑起一道由纯粹皎洁月光形成的屏障，不仅仅是将三人包裹其间，更是将整个罗浮山洞天已经破碎一半的虚空屏障一并护住。

吕道长先前见望舒舍弃属于凡人的那部分意志，还担心他会一时间忘却了一切而贸然对自己出手，眼看得此时他的情况，吕道长倒也明白望舒的本质始终是善良的，就算是失去了那一部分属于人类的温情，始终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原是三百年的凡俗生活，给望舒带来的改变不仅仅是停留在思维和观念上，更是深刻地影响了他的本质，使得他就算能够摈弃属于凡人的部分，也不能够摈弃真实的本身自我，自是不会有错。

想通此节，吕道长也是骤然出手，帮着望舒撑起那一道屏障，却是还不等如霜道姑反应过来，那一团被压缩得只有拳头大小的污秽虚空便是一时爆发开来，裹挟着四不像尸妖的一切精气神意，血肉之躯，完完全全爆裂成恐怖非常的腥风血雨，又是期间夹杂着四不像尸妖被上主抛弃暗害之时的无穷怨恨，简直是要将周围一大片虚空变成十八层地狱的惨状。

血肉横飞之中，如霜道姑也是反应过来，一时运转自己持有的罗浮山洞天权柄，凝聚洞天之内一切灵气和虚空之力，形成一层又一层的虚空阵法，在望舒和吕道长合力撑起的屏障之后，竭尽一切力量护住已经残破不堪的罗浮山洞天，不断削弱着那四不像尸妖自爆之后喷薄出的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避免其对罗浮山洞天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四不像尸妖的本质，始终是一尊接近大罗金仙修为的尸妖大能，一旦爆发出来，舍身归道，原本那大妖肉身的力量、形成尸妖之后的力量，加上四不像尸妖本身的精神力量，以及他本身所有的腐朽世界力量，重重叠叠，一时爆开，却是比先前的雷火还要厉害，将罗浮山方圆五百里范围，真实不虚地“血洗”了一遍。

望舒和吕道长合力支撑着屏障，竭力阻挡着四不像尸妖自保对罗浮山洞天的影响，却是尸妖自爆，罗浮山在现世之中的部分原本就已经成了枯寂的死亡禁地，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下来来；只有罗浮山洞天本身拥有混沌虚空本源，自成世界，只要现在不被尸妖自爆冲垮，总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然而谁也没有留意到，四不像尸妖自爆之时，曾有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腐肉朝着罗浮山洞天飞来，一路穿透两位古神的屏障，穿透如霜道姑布下的虚空阵法，甚至穿透了罗浮山洞天的本质，直入了这一方洞天的混沌虚空本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