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县令带着谢韫轻去了疫症区,一路上跟他说平江县现在大致的情况。

林晚月也并不想让谢韫轻在处理公事时还分神照顾她,拿着行李包袱住进了孟县令的府中。

谢韫轻有极重的洁癖症,若非棘手皇上并不会派他来。但怀疑疫症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必须要派遣一个能镇得住那些牛鬼蛇神的人来,满朝武最合适的就是谢韫轻。

谢韫轻刚进疫症区,见满目疮痍,浓郁的药味里夹杂着一股腐臭味。不由得皱起眉,宽大衣袖下的手握拳紧了又紧。

其实并非他嫌弃此处,只是生来就有洁癖症的他,见了脏的东西就会浑身不适,头痛欲裂。

平江县令孟为谦曾经在南方上任时遇到过鼠疫,因此有些经验,知道疫症人传人后便将平江县郊外的几处庄园圈起来,让所有染了疫症的都封闭在庄园里治疗。再由固定的人员送吃食衣物和药材进去,尽量避免少接触健康的人。

可终究还是治标不治本。平江县所有有名望的大夫,乃至雍州和附近郡县的名医,愿意来的,共同治疫症、研处方,试了几十个方子,都没有丝毫转机。

反而这些有着大义前来的名医,也有数人已经得了疫症,弄得人心惶惶。

如今,感染疫症的人越来越多,庄园里已经人满为患,而治疗疫症的办法却没有进展。

姜御医六十有一,但医术在东楚都是数一数二的,皇上念他年岁已高,要派年轻的御医来平江县,他却自请前来。

一进疫症区就拿着药箱去探查得了疫症的人,和其他大夫收集疫症资料,希望尽快地让疫症过去。

“今日起,我与姜御医会住进疫症区,与大家一起对抗疫症。”谢韫轻的嗓音并不响,却仿佛像定心剂一样,让众人安心。

“丞相大人是朝廷栋梁,还是应当保重自己要紧。”孟大人觉得不妥。丞相大人一旦出事,朝廷就会知道平江县无法挽回,极有可能会放弃平江县。

前朝皇帝暴政,一旦出现疫症,立刻将人隔离焚烧。当今圣上英明,可如若真的控制疫症,放弃平江县总比拖累整个东楚要好。

“皇上命本相来平江县,那么平江县不恢复往日繁华,本相便不能离开。”谢韫轻拒绝了孟大人的相劝。转而问道:“如今平江县药材可充裕?”

孟大人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林知杨,继而道:“平江县自天灾雪崩起,药材都是由这位林大人在采买分配的。”

林知杨小跑上前,拱手行礼道:“回大人,疫症区每日用药量极大,我已经派人去往附近几个郡县购买药材了。但供不应求,支撑不了几日了。”

谢韫轻拧着眉,沉思了片刻说:“既没有对症的处方,何以药材消耗如此快?”

孟大人接话:“被传染疫症的人,除了有疫症的一些基础症状,还会加重原来有的病症。原本小小的伤寒,得疫症后都高热晕厥。有个小伙子年幼时摔伤了脚,稍稍有些跛,但走路不成问题,得疫症后直接下身瘫痪没了知觉。还有许多这样的怪事,为了减轻百姓的痛苦,只能一起医治。”

谢韫轻眉头不由蹙起,不只是为了孟县令说的话,还是因为洁癖症引起的头痛感。恢复了往日淡然的声音:“快马传信给裴翊,让他不必来平江县了,直接去蜀州,筹集药材。”蜀州在东楚的西南,地理气候适宜,是种植药材的天堂。这段时间裴翊筹粮应当差不多了,正好直接去蜀州。

平江县多灾难,有些地方雪崩和山体滑坡的都未恢复从前,因此平江县的官员能守在疫症区的极少。

夜里,整个疫症区都熄了烛火休息了,唯有谢韫轻的帐子里灯火通明。

孟大人将自己遇到的情况一一向谢韫轻和姜御医叙述:“以从前疫症的经验,疫症刚起我就下令让百姓们都以布条掩住口鼻,可是并没有用,依然每日有五六十人的传染。”

姜御医捋了捋已经发白的胡须说:“谢相,此疫症不同寻常。”

“姜老此话怎讲?”谢韫轻看向姜御医,凤眼微眯。

“和普通的疫症一样,发病急,来势猛,起先壮热烦躁,头痛腹泻,浑身长斑,但那些第一批染疫症的人都说时有心痛的感觉,且一次比一次剧烈,严重的已经痛得昏迷了。我行医四十多年,从未见过这种症状的疫症。”

孟大人听了心里寒凉,连姜御医都未见过,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几人还在讨论疫症,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叫喊:“大人,不好了大人。”

孟大人慌忙起身。等着来人汇报的瞬间。帐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致。

“大壮哥不行了,身上都烂了。”来人一脸受惊后的恐慌感,身体还在不住颤抖。

孟大人脚下不稳,险些摔倒,还是身后的姜御医扶住了他。一阵目眩后看向谢韫轻,焦急地说:“丞相大人,这...”

姜御医知谢韫轻能住在此处已经是克服很大的心魔了,不等孟大人话说完,挎着医药箱,拉着孟大人说:“赶快带老夫去瞧瞧。”

再等姜御医和孟大人回帐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两人满面愁容,神色黯淡地进了帐子。

见谢韫轻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桌案上铺着的一张地图,走进看,是东楚国的地图。而一旁的木架上还挂着一幅雍州的地图,将平江县都圈了出来。

谢韫轻视线并未移开,看着地图的下方,仿佛要将那块地图盯出一个洞来。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声线清冷:“如何?”

姜御医皱着眉,脸上的纹更深了几许,语气里尽是哀伤:“由内而外的腐烂,身体里早已流脓化水,胸口的肌肤一碰就烂。谢相,此症状不像瘟疫,而像是...”

“南辽的蛊毒!”谢韫轻的深邃的眼眸,一望不到底,却布满了危险的气息。不等姜御医说完,他便已经先说了。

姜御医十分讶异。谢相果然不是一般人,不用亲眼探查症状,便已经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