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廿有点懵,“什么时候?”

“客栈。”

阿廿想起来了,那日在客栈,她毫不知情下画了个符咒,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便是这链子及时把夜悬阳打醒。

她点点头,“如此说来……打得好。”

悬阳没回答,许是因为流血太多,他看上去很疲惫,微微垂头,手臂环抱着,臂上的青筋和血痕一起掩在药布的包裹下,整个人显得十分安静。阿廿抬头看他,他半垂的面目就在咫尺,耷拉着眼梢,嘴唇冷白,披散的头发遮住小半张脸,一副难辨真假的虚弱。

此人所有的锐利都封在眼睛里,闭目时便又成了冰骨清寒的玉塑,鼻梁,眉角,乃至睫毛都净澈得恰到好处,想来他年少时,也该是有过与皮囊一样干净的眼神吧?他是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打磨成如今这副模样?

一直叫嚣着明哲保身的鹿小师姐实则并没有多少定力躲开这样危险又漂亮的**,她知道他不可能睡着,可偏偏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

眼前的人突然说话了,“你心跳很快。”

他并未睁眼,声音很低,却轻而易举的灼红了阿廿的脸。阿廿的指尖距离他的鼻尖只不到一寸,立马做贼似的收回手,两步逃到窗边,把他正在风干的衣服扯下来丢过去,“衣服干了。”

后者被衣服蒙住了脑袋,纹丝未动,“你帮我穿。”

“你自己没手吗?”

“手很疼……”他嗓音低哑,说话时尾音带着钩,又变成了那个难缠的小师弟。

不要脸……

阿廿心里这么想,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走过去伺候尊使大人穿衣。

这衣服前一日撕了条布,如今衣摆垂着碎碎的毛边,破破烂烂,悬阳毫不介意,衣来伸手等阿廿伺候。

“尊使身上有链子,为何要撕了衣摆去绑妖兽?”

“无恕认主,从来只困缚一个生灵。”

“可它前些天绑了我……”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没有念境,在无恕眼里,不算生灵之列。”

阿廿在他伤口上戳了一下,“有我这么好看的死物吗?”

夜悬阳像个不知痛楚的木头,连眉都没皱,只轻声道:“别闹。”

阿廿也觉得自己对着个衣不蔽体的大男人动手动脚怪不正经的,三下五除二把他裹好,便退到桌边坐着。她胡乱捧着个茶杯遮掩心虚,生硬的把话茬转到正经事上:“我在妖兽脚底发现了风蝉山的印痕,那东西应该不是尊使留下的吧?”

“野畜才喜欢四处留标记,我没那么无聊。”

这位野畜头子把话说得坦坦然,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阿廿心里的地位。

阿廿继续装冷静,“那会是谁留下的,风作寒吗?”

“不好说,能让所有人听凭驱策的手段,这**太大了……禁令从不能让罪孽消失,只会让罪孽藏得更深而已。”

阿廿点头,“可是,为何要打上风蝉山的烙印呢?如果真的是风作寒做的……他给妖兽烙上风蝉山印记,岂非不打自招?”

悬阳惨白的嘴唇抿出一条似笑非笑的薄线,“世人若听闻风蝉山有人行大恶之道,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谁?”

“当然是寂牢尊……”阿廿撞上他凄凉的黑瞳,硬生生把最后一个“使”字咽了回去,“有人想嫁祸你?”

“有人想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怕被人发现,就甩在我身上罢了……毕竟若有人说我修习禁术,应该没人不信吧?就像他们都相信鹿小师姐定会把流散在外的囚徒都抓回来一样,哪怕你根本没抓,但那不重要。”

阿廿摆弄杯子的手停下来,指尖泛白,“我相信尊使是心怀大义之人,虽然你真的通晓操控念境之法,但你定不会随意驱策别人,否则,想搅乱四境都是易如反掌,何须落得这般境地?”

“我没你想的那么正经,”悬阳伸出两个指头敲了敲自己的肩胛,“不动手是因为师父管得严,否则……风蝉山早就没了。”

“尊使明明什么都没做,何必因为一个念头就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若是心里想的也作数,那你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悬阳似乎被她宽慰了两分,笑了,“这么想赢我?”

“谁不想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