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生诀……

悬阳看着那三个字,感觉这名字不太善良。

钟常也同样瞧着,口中念叨:“看来笙闲和老夫想的一样,这天底下,没人比鹿未识更适合修炼踏生诀了。”

“敢问前辈,何为踏生诀?”

“散形骸而攀聚,化尘泥而重生……”钟常轻挥拂尘,长须无风自动,“以法诀重塑其身,若成,则可以改根骨,得新生,日后修为不可估量。”

悬阳并没有太多欣喜。对于武学,他自认所知甚多,无论什么禁术邪术,哪怕各门派的秘术,他都略知一二,偏偏这个踏生诀,他从未听说过。

倘若真如钟常所说“日后修为不可估量”,绝不至于闻所未闻。

除非……

“如此绝妙的秘术,浮尘间却未有传闻,敢问前辈,此法……是否有什么弊端?”

钟常神色仍旧轻松,“那是自然,修炼踏生诀,需得打断全身筋骨,若是熬不过去,轻则残,重则死,全靠修炼之人自身毅力支撑。这么多年来,四境中只有一个人练成过,可那人并未走入正途……再后来,便彻底无人再练了。”

悬阳听懂了,“那鹿未识……”

钟常笑了,“这正是小姑娘的运气。踏生诀本身并不算什么高深莫测的法诀,难就难在没有人能熬得住筋骨寸断之苦,但鹿未识不知痛楚,全然没有这个难处。踏生诀对别人而言是生死考验,对她来说,唾手可得。后生,塞翁之马,焉知非福啊。”

悬阳默默舒了口气,却也暗自苦笑:她的确没什么难处,有难处的人是我……

他捉紧袖子里瑟瑟发抖的无恕,低声问:“前辈,重塑其身,需要多久?”

“伤筋动骨,还是很耗功夫的,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还要看她的筋骨。”

鹿未识的底子夜悬阳比谁都清楚,没了至灵念境的加持,她的筋骨甚至比普通人还弱上几分。

尊使大人生无可恋,这下,怕是要有好几年生不如死了……

犹豫片刻后,夜悬阳端端正正的向钟常颔首施礼,“请前辈传授鹿未识踏生诀,晚辈愿意接替您,看守地脉。”

钟常凝神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的那么利落,略犹疑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后生,这世间有很多事,一旦做了抉择,就意味着把自己的软处暴露给世事无常,从此以后,他人的苦楚会成为你的苦楚,他人的命运会累及你的命运,你可想好了?”

这老头难得说句慈和的话,悬阳刚刚被黑暗洇染的眼底又恢复了一点波澜,“世事本无常,何必究问因果?”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晚辈虽应下,却有两个条件。”

“嗯,这才像你……说来听听吧。”

“第一,可否让晚辈亲眼见到鹿未识痊愈,再接手地脉?”

“这倒无妨,老夫还不至于明天就死了,只要你应下,该给你的交代,自然会给。”

“第二,修炼踏生诀期间,请前辈让鹿未识闭关,期间不要见任何人……包括我。”

这回,钟常愣了,“怎么?你不守着她?”

“晚辈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你这畜生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悬阳摇头,却并未回答。

钟常也沉默下来,和悬阳眼底那点微光对峙着。二人在安静的洞窟中默默伫立,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四下静得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倒是空中的“踏生诀”三个字先有了动静。那浅蓝的流光飘动,很快化作两个字:去吧。

悬阳低头施礼,“多谢笙闲尊长。”

钟常瞥了瞥那俩字,轻轻叹了口气,“既然笙闲都答应了,老夫还能说什么。”

悬阳的头微微垂着,难得乖巧,“多谢前辈。”

老头转身瞧着远处洞口半圆形的天光,“谢倒不必,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天一亮,老夫便带鹿未识闭关修炼,你还有一个多时辰跟她告别。”

“嗯。”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这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