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老贼什么都知道。

阿廿倒也不算意外,只是轻声问:“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我知道你会尽全力去找你师父。只要有人在找他,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容忍,甚至会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包括卫清茗?”

他沉沉的看着自己对面的小姑娘,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不管是谁。”

“这就是你纵容卫清茗害人的理由?”

薄云天依然不直面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下去,“只可惜我高估了你们,倘若你们中有一个人能找到笙闲师兄的下落,我又何至于如此大费周折……”

“为了找一个人的下落,就可以牺牲这么多无辜之人的命吗?你分明就是自己贪生怕死,用我师父当借口!”

“有区别吗?鹿未识,你也曾念境化蝶,应该知道很多人都有见不得光的一面吧?你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根本不是一句对错能说清的,只要大家目的一致,又何苦揪着因果不放?”薄云天把手背到身后,一副看晚辈的姿态,“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往后咱们可以一起追查,只要能找到你师父,今日之事权当没发生过。”

鹿未识有点想笑,她知道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但没想到她在薄云天眼里已经不堪到连这种事情都会答应。她缓了口气,平静的回道:“不需要,你不配找我师父。”

“不配?我不配?”薄云天好像是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眼神变得怪异,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冷静。

“是,我不配,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你们私下都在说,看薄云天那个废物,短短几年把他累成什么样了?没了笙闲他寸步难行,他什么都不是!但我问你,是谁夙兴夜寐把别云涧撑到了今天?谁修缮了屋舍?谁广招弟子?谁铸造兵器?谁撑着你们这些年依然能在四境十九门横着走?就因为我没有你师父那么耀眼,我就活该一不值吗?你师父那么好,他怎么就丢了呢?他倒是站出来啊!他在哪儿?”

这些话,他应该憋闷了很多年,胡子都跟着颤抖。

阿廿却不为所动,“师叔,其实我原本打算告诉你一些真相的,如果你没有闹这么一出,你应该很快就知道我师父在哪儿了。”

薄云天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他在哪儿?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是知道,但是如今我不可能告诉你了。”

“你快说!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他突然疯了似的,从腰间抽出折骨鞭,箭一般朝他们二人扑过来。

这兵器阿廿是领教过的,但是遭罪的是夜悬阳。尊使大人下意识的把鹿未识护在身后,然而这次,鹿未识却没躲,她拨开夜悬阳的手,与他并肩而立,抽剑迎战。

一个刚练成踏生诀的别云涧小师姐,一个把打人当家常便饭的寂牢尊使,这二人合力,怕是笙闲来了都要纠缠个几百回合,薄云天很快落了下风。无恕卷起折骨鞭丢到一旁,准头很好,直接把折骨鞭挂到了一棵大树的高枝上。薄云天手里没了东西,立刻退避出几丈之外。

他苍老的眼睛鹰一样盯着对面的两个人,突然抖了抖袖子,袖中伸出的手上灼起一团黑色的火焰。阿廿发现他的手像是被烧去了皮肉,只剩一只枯骨托着那团诡异的火。然而薄云天丝毫没有痛苦,表情竟有些享受。

夜悬阳终于开口了,“临邪。”

薄云天的声音随着升腾的黑焰高了几分,“是啊尊使大人,这还要多谢你,哦,还有徐幽,若不是你们专程把这东西送到我眼皮底下,我怕是还要再修炼很多年才行。”

夜悬阳专注的看着那团火,“想要靠《临邪》一夜之间练出黑焰是不可能的,你至少练了十年。”

阿廿看看夜悬阳,又看看薄云天,“十年?你在我师父失踪前就已经开始修炼邪术了?”

薄云天依旧骄傲的看着他们,似乎那黑焰催生了他的心魔,他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了,“是啊,我练了好多年,我就是想让卫清茗,让你们都看看,我并不比笙闲差,我把师命门规都抛诸脑后,甚至不惜用活人来试炼,到头来,笙闲丢了……凭什么?鹿未识,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就算他已经埋了,我也要想办法让他活过来和我比一场!”

阿廿低声对夜悬阳道:“他是真的疯了吧?”

夜悬阳没听见她的话。

阿廿见他没反应,侧头看去,那尊使还在看着薄云天手里那团火,面容阴森,目光冰冷而残忍,是阿廿从未见过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站了另一个人。

夜悬阳突然张开手,一团黑焰在掌心起,那火焰的边缘带着一层薄薄的红雾,赫然比薄云天的小火苗大上好几圈,而他的手依旧完好无损,并不像薄云天那般剥皮见骨。

“薄云天,邪术不是这么练的。”

薄云天懵了,看着夜悬阳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怎么可能?为什么不一样……”

尊使大人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因为你的确平庸至极,哪怕是修炼邪术,依然比不过别人。”

“胡说!我是别云涧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