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尊使大人可在牢中?”

这声音他识得,风知迹的贴身差使。

外面的人叫到第三声,一道长索从洞口飞出,将说话之人卷了进去。那人落在冰凉的石面上,不动声色的起身,俯身施礼,“大公子请问尊使,可否寻回异宝为老圣主贺寿?”

“没有。”

“尊使行途可曾受伤?”

夜悬阳沉眸,“宿袂,我将你送给风知迹,不是让你来套我话的。”

被唤作宿袂的差使低藏的眉眼含了半分笑意,轻步上前,“风知迹打探到您一无所获,正琢磨着如何惩戒您,但是他最近得了个美人儿……忙得很,尊使若是有意动手,还是有机会的。”

夜悬阳不为所动。

宿袂又问:“后天便是寿宴,要不要帮尊使大人另准备一份礼物?”

“不必。”

宿袂抬起头,眉清目秀,眼明心亮,“尊使不去,就是对圣主的厚礼了。”

夜悬阳看着他,惜字如金的尊口难得说了句废话:“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若有一日,尊使觉得宿袂的死比活着更有用,宿袂便将这颗头双手奉与尊使。”

宿袂自然知道此等鬼话对夜悬阳没什么用,但也不至于让自己丧命,既然说不说都不会死,那不如说上几句,没准哪天夜悬阳耳根子漏风,就听进去了一二。

果然,夜悬阳并没有动手,只是凉飕飕的撂下一句话:“让风知迹别来烦我,还有你,话太多了。”

他抬步进了落尘笼,牢笼合上的瞬间,笼壁间尘霏溅落,银沙翕掩,便只瞧得见其中人一杆亭亭净植的轮廓了。

宿袂瞧着一地银沙,低头抓了一把,轻轻颔首,“多谢尊使。”

他咬破舌尖吐了口血水在掌心,银沙遇血,很快泛起一道玄色的薄雾。他转身往外走,拉开寂牢的门,等人出了门,一只手已然鲜血淋漓。

玄雾并不能阻挡毒咒,只是能让中毒之人最快流掉手上的毒血,让这手不至于废掉而已。那把银沙,已经算是夜悬阳对宿袂的宽纵。其余人,包括风作寒在内,也只敢在门口与他说话,绝不敢踏入寂牢一步。

寂牢门前阎罗泣,朽木不挡来者,但可进不可出……

天已经快亮了,房间里的阿廿和薄阙依然靠在桌边犯愣,直到外面有人来敲门。

“鹿姐姐,你起了吗?”

二人瞬间清醒过来,薄阙给阿廿使了个眼色,转瞬便在后窗消失了,熟练得像个久经沙场的奸夫。

阿廿敲了敲自己迷瞪瞪的头,起身开门。

先入眼的是风作寒那高大如山的侍卫叔义,然后才看清门边儿还站着那骨瘦风欺的小少爷,这二人塞在门框里,好像大酒坛子旁摆了个小酒盅。

风作寒的眼睛似不经意扫过阿廿与昨日一样的打扮,而后依旧满脸挤着笑,“姐姐,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阿廿笑着含糊过去,“小少主清晨来此,是有事寻我吗?”

“昨天急着见悬阳哥哥,都没来得及好好招待姐姐,实非待客之道。明日便是寿宴了,趁着今日天气好,我带鹿姐姐散散心如何?”

正要找你套套话,想吃冰下雹子。

阿廿露出甜甜的笑颜,还故意把皮笑肉不笑的脸仰给那白眼朝天的随从看,惺惺作态的架势和风作寒旗鼓相当,“少主盛情,却之不恭。”

风作寒同样不漏破绽,“荣幸之至。”

虚伪的人通常体面,这话一点不假。

这一日到头,风作寒做足了排面,把山上的美食美景给她过了足足的瘾。说起话来也是知无不言,连他哥床帏间的红颜过客们都盘究得丝毫不落。

唯独,只字不提夜悬阳。

晚膳在山间小厅里,凉风薄而不扰,月明星稀,四下沉眠,那小少主明显也疲累了,一脸孱弱相。阿廿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告辞,风作寒突然开口问她:“鹿姐姐,你见过悬阳哥哥吗?”

该来的可算是来了。

她想了想,“我猜……我是见过的,只不过那日小少主一出现,他便消失了。”

风作寒病恹恹的眉梢挑出一点光来,“你怎么看出他是悬阳哥哥?”

是他昨天自己承认了……

“昨日我上山时曾听侍卫说‘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尊使大人能让小少主如此上心’,我思来想去,小少主如此在意尊使大人,下山走一遭总不会毫无收获的回来,至少说明小少主已经寻到了尊使大人的踪迹。既然您是在折月窟才决定回风蝉山的,那尊使便该在折月窟……然而折月窟当晚除了那位突然消失的仁兄,就只有我们别云涧弟子,未识着实看不出别云涧哪位弟子有让人闻风丧胆的气魄,所以胡乱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