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柜的姿态很明显:承认跟夜悬阳的关系是为了你放心,但只要夜悬阳不点头,你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阿廿也实在没力气跟这种老油子斗智斗勇,只好作罢。

送走了吴钊,再回到屋中,夜悬阳还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点心。以他老人家的饭量,这么个吃法,怕是要吃到天亮才能饱。

阿廿坐到他身边,安安静静的看他。

同一副眉毛眼睛,在不同的神情下似乎长得都不一样了。眼前的夜悬阳乖巧得像只家养的小狗,阿廿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的点心屑,他立刻笑起来。小女孩水灵灵的笑容开在夜悬阳那张因疲病而惨淡的脸上,古怪中带着一种凄楚的漂亮。阿廿感觉,他现在像个因家道中落被丢在大街讨饭的痴呆少爷,不知被谁顺手在鬓上插了朵花……

小鹿未识似乎很喜欢长大后的自己,眼睛都快长在阿廿脸上了,边吃还边问她:“姐姐,我叫鹿未识,你叫什么名字啊?”

巧了,咱俩重名……

阿廿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阿廿。

夜悬阳用手指点着第二个字,认真想了想,“阿……廿?”

鹿小师姐有点开心,自己十岁的时候居然认识“廿”字,这小孩真不错。她伸手摸摸悬阳的头,认真夸到:“真厉害!”

这句没写在纸上,但是夜悬阳听懂了,笑得更好看了,“阿廿姐姐好。”

小孩子是不知道累的,多懂事儿的小孩都一样,一旦醒了,一时半会儿就很难再睡着。

鹿未识只能硬着头皮陪他,困得迷迷瞪瞪,一不留神,头往后仰,“咚”一声磕在身后的床柱上。

她立刻醒了,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眼前的夜悬阳却突然捂着后脑勺,咕哝道:“好疼啊……”

鹿阿廿一个哈欠卡到半截,下巴差点儿卡掉了。

她听到自己的心急促的跳起来,小心的凑到夜悬阳面前,“怎么了?”

夜悬阳委屈巴巴的看着她,“阿廿姐姐,我头疼。”

她有点慌了,她好像知道他为什么疼……

可是不对啊,他不是结了魑印吗?不是早就断掉了她的感知吗?他怎么会疼?

阿廿死死盯着夜悬阳,然后悄悄把手伸到自己胳膊下,狠狠掐了一把。

与此同时,她听到夜悬阳发出“哎呀”一小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手臂,“胳膊也疼……”

阿廿的手就那么僵住了,怔怔的看着他,看了好久,看得眼眶里全是泪水。

夜悬阳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小心翼翼的拉她的袖子,“姐姐,你怎么了?”

阿廿回过神,慌张的摇摇头,“姐姐没事,你快睡觉吧!”

这么一动,方才蓄住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洒了一脸。她胡乱抹了一把,掩耳盗铃的扯过被子把夜悬阳遮进里面,然后逃命似的跑出门去。

夜已过四更,吴钊正做着美梦,冷不防房门“砰”一声开了,一阵风灌进屋里,吴掌柜睡梦中打了个激灵,直接从**弹起来。

他慌忙之中去摸枕头下的匕首,眼前却已经出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吴掌柜……”

谅是吴钊见多识广,这突如其来的惊扰也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所有的惊慌失措瞬间挤到一起,化作一句哀嚎:“鹿姑娘!大半夜的你干嘛啊……”

阿廿面色惨白,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他,“我有话问你。”

吴钊神魂未定的喘着粗气,龇牙咧嘴的看她,“问,你问。”

“他有魑印的事,你知道吗?”

虽然吴钊已经大半魂魄飘在躯壳外,也能立刻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啊,知道……”

“魑印解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呀……”

阿廿目光涣散,只把头往前探了探,冤魂索命似的,“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