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泉宴并未设在水边,而是选在了流觞阁。虽雅致精美,却隐约少了点什么,似乎所有畅意都被砖瓦遮在一片屋顶下,不复往年的悠然。

薄阙脸都笑僵了,下坐之人却互相交换着眼神,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什么。

果然,壑玉山掌门先开了口:“薄大公子,我们这些老伙计许久未见到薄圣主了,不知令尊大人可否出来一叙?”

薄阙客气的一颔首,“诸位尊长,家父已闭关多日,故而让晚辈来招待各位,若有不周之处,望请见谅。”

“哦……”那人拉了个长音,“我想起来了,是去年冬至宴的事吧?”

薄阙端正的笑容滞了一下,“冬至宴时,在下和各位一样,都不在场,非眼见不能为实,还是莫要提起旧事,坏了今日雅兴。”

下坐中另有人开口:“我们这些人虽不在场,有一件事却绝非虚言:冬至当日,别云涧的鹿姑娘和夜悬阳一起逃走了……”

说话的是蔚云府谢璞。

蔚云府和蔚北毗邻了多少年,就被蔚北压制了多少年,如今袁家垮了,姓谢的倒开始猴子称大王了。

谢璞睁着一副环眼看向薄阙,“薄大公子,这些日子,夜悬阳扰乱四境,为非作歹,却不知贵派的鹿姑娘是否也参与其中呢?”

谢璞身边的少年轻声道:“父亲,尊使并非穷凶极恶之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谢璞转过头,狠狠的瞪了少年一眼。谢青岫对尊使大人的崇敬瞬间被他老爹的**威压了下去,没再敢顶嘴。

薄阙对谢璞一笑,“谢掌门今日是来找人的?舍妹鹿未识年纪尚轻,倒不知与谢掌门有何交集?”

“鹿姑娘自然与谢某没什么交集,但夜悬阳的手下可是杀了我蔚云府十几条人命,既然鹿姑娘与那位尊使关系匪浅,谢某自然要来询问一二。”

薄阙慢慢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谢掌门,我别云涧弟子皆以匡扶正道为立身之本,您口口声声说鹿未识与夜悬阳关系匪浅,可是要拿出证据的。”

“夜悬阳送了几十个囚徒去琤琮源牢房,说是受鹿未识所托,这还不是证据吗?”

薄阙努力学着鹿未识平日里信口编瞎话的样子,“且不说此事是否真为我师妹所托,就算是真的,她抓捕逃犯,难道不是为四境除害吗?”

谢璞冷笑,“无论恶事善事,天底下能使唤动夜悬阳的,怕是只有令妹一人,这二人关系亲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薄大公子顾左右而言他,怕是心虚了吧?”

这双方争执不休的功夫,壑玉山大师兄沈寂然无声的走到掌门身侧,附耳说了几句话。

壑玉山掌门的神色立刻变了,起身对薄阙道:“薄大公子,如今四境纷乱,我等实在没什么闲情雅致来饮酒论道,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今日各门派前来,就是想知道鹿姑娘和夜悬阳的下落,还请薄大公子莫要有所隐瞒才好。”

薄阙停顿片刻,语气沉了下去,“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就在刚刚,有人亲眼在别云涧看见了鹿未识,薄大公子作何解释?”

薄阙掌心已经在冒汗了,表面还算镇定,“哦?何人所见?”

沈寂然朝薄阙施了个礼,“沈某方才亲眼见到,鹿姑娘进了藏阁。”

薄阙心里狠狠打了个突。

藏阁中,徐应物还没醒。

悬阳展开地精的耳朵,取出里面的字条。

那上面短短几行字:近两月,一直有人打着尊使的名义为非作歹,尊使可曾处理?

阿廿也伸着小脑袋凑过去看,两人对视一眼,瞬间都明白了。

阿廿问他:“我师兄说你做了好多坏事,就是这些吧?”

尊使大人闷闷的,“或许吧……”

“或许?你……毫不知情?”

悬阳摇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悬阳将那张字条捏成一缕灰,“自然是先把罪魁祸首捉到,总不能让他继续作恶。”

阿廿看他憋憋屈屈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尊使大人,好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还在替人背黑锅啊?”

悬阳死鸭子嘴硬,“也不全是黑锅,我也打了不少人,都赢了……”

阿廿给他捧场,“哦,真厉害。”

她憋着笑,马上就要绷不住了。悬阳捏她的脸,“笑我?”

“不敢不敢,尊使大人最厉害了!”

他低头,威胁似的盯着她。阿廿赶紧捂住自己的笑容,“我不笑了,我错了,我去抓那个冒充你的人,给你报仇,好不好……”

她挡着嘴,悬阳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听着一阵嗡嗡声。

尊使大人接不上茬,只能安静的看着她。

阿廿察觉不对劲儿,“你怎么不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