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从没见过自己的娘如此憔悴如此哀伤,如此地……衰老。胭脂走上前,想叫一声娘却叫不出声,王氏努力对女儿露出笑:“我还好好地,别担心,这白发,只是照顾你爹生出来的。”

“娘并不肯让我们服侍,而是自己亲自服侍,说也只有……”胡大郎也走进来,对胭脂解释。

“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阿弟还是这样谨慎。”胭脂努力对胡大郎露出笑。胡大郎看着姊姊,什么都没说。

王氏拍拍胭脂的手:“你爹其实是知道的,知道你们回来的,他很高兴。”胡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眼里露出渴望。

胭脂把孩子们的手都放在胡澄手里,胡澄眼里露出欢喜。王氏轻声道:“舜华每日都过来一回呢,本来说等你,偏偏那边来人说,舜华婆婆也有些咳嗽,她就赶回去了。还说,明儿再来。”

“舜华这些年可好?”

“姊姊好着呢,这回爹病了,那边原本想让姊姊住过来的,只是姊姊说,两家隔的不远,无需这样麻烦。”胡大郎插嘴,但还是有些拘谨。

孩子们毕竟还小,在这房里坐不住,邹蒹葭让丫鬟把孩子们都带下去玩,又对胭脂道:“姊姊,您是……”

“我今晚住在这了,别的事,以后再说。”邹蒹葭习惯地接受胭脂的安排,王氏已经拍拍胭脂的手:“胭脂,虽说你惦记着你爹,可是……”

“娘,树欲静而风不止。”王氏把话咽下去:“我的胭脂,还是和原先一样。”

胭脂把王氏的胳膊拉过来:“娘,别担心,我回来了,什么都别担心。”

怎么会担心呢?一直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远在外面的女儿啊。王氏摸一下女儿的脸,什么都没说。

赵嫣已经掀起帘子跑进来:“娘,怎么还有个小舅舅,比我大不了几岁。比哥哥就更大不了多少,为何要叫舅舅?”

童言童语,总能冲淡哀伤,王氏吧外孙女拉过来:“是啊,那是你小舅舅,方才在学里读呢,这会儿才回来,他当然是你舅舅了,和你娘一母同胞的。”

赵嫣的眼珠又在那转,元宵已经走进来,他今年已经十岁,不再是胭脂记忆中的婴童样子,个子长高,发束金冠,行动举止都很稳重。走到胭脂前面,就给胭脂作揖:“姊姊好!”

胭脂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元宵长的这么大了?”

元宵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王氏已经笑了:“信上和你说过,他现在不叫小名了,还不许我们叫,要叫大名,叫他梧郎。”

胡梧之,这是元宵的大名,胭脂瞧着弟弟笑了:“这才多一点点大的孩子,就在意这个?”

“姊姊,不一样的,兄长前些年不在京中,姊姊们都出嫁了,父亲渐渐老迈,我就是这个家里唯一能撑住的男子。”元宵一本正经地说。这让胭脂和王氏都笑了。

“果真这才是舅舅该说的话呢!”赵嫣偏着头,一本正经地说。胭脂和王氏都笑了,连胡澄都露出一丝笑。但愿,他的病,能够慢慢好起来。

胭脂看着胡澄,心里这样想,王氏已经给胡澄掖一下被子,和女儿相视一笑。

王氏不肯假手她人,胭脂也只有在胡澄炕边打个铺陪着王氏,孩子们被邹蒹葭带下去睡了,胭脂才和王氏慢慢地说着别后的话。

“胭脂,你不该回京来。”王氏尽管十分惦记女儿,开口还是这样说了一句。

“娘,不是您信上让我回来的?”胭脂的话让王氏十分惊讶:“我,我信上让你回来?可是我给你写的信,只和你说,你爹的病情很稳,让你不用担心。”

胭脂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明白这封信被人动了手脚,能做这样事的人,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来几个。

“到底是二叔公,还是琼花,还是……”胭脂的低语让王氏握紧女儿的手:“胭脂,京中的那些传言,大半是真的?”

“娘,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不过娘,既然他们非要我回京城来,我不会让自己,成为牵制住赵镇的人。”胭脂从没想过,当初和赵镇说的话,这么快就实现了。

王氏感觉到女儿身上传来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让王氏感到一阵安心,接着王氏就道:“胭脂,朝廷要杀人总要有个名头,娘不会让我的胭脂,受一点伤害。”

胭脂怎不知道王氏的话只是安慰自己,她什么都没说。用这样的手段,改掉送往麟州的信。不管是惩罚还是警告,都不过是他们在证明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布自己。

“以后送信的人,得换一个了。”胭脂闭上眼,模模糊糊地说。王氏拍着女儿,面上的忧色没有消失,感觉就像一张网,网住了自己全家,挣脱不出来。不,就算被网住又如何?狗急能跳墙,鱼死还能网破。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要护住女儿。

“没想到除了素月的事,还有这么一件事。”次日胭脂见胡澄的病情还算平稳,胭脂也就回到赵家,见到永和长公主的时候,对永和长公主说了信被改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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