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已是夜深。

颜音听安述羽讲完了他和颜启昊的故事,一时难以置信,半张着嘴愣在那里。

过了许久,颜音才吐出这样一句话,“原来我想做的事,父王小时候也做过,但他却不许我做……”

“事情虽然相似,但情形是不同的……”安述羽叹道。

颜音也知道情形不同,当年渤海国是被灭国,安述羽年纪又幼小,按律只需要净身为奴即可,颜启昊所做的只是让安述羽不被刺字并且有更好的待遇而已。但康英却不同,他们两兄弟偷换身份在先,康茂南渡继位发兵北伐在后,两国刀兵再起。康英又是赵国战俘中身份最高,皇子中年龄最长的一个,若留下他的性命,甚至给他更好的待遇,不仅朝野上下不放心,三军儿郎也会不服。更何况当时南赵降臣众多,留着康英,只怕也会生变。

颜音此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八岁的孩童,这些年来,他长期跟在源帝颜启晟身边处理政务,耳濡目染,对于朝政中的利弊得失也颇有领悟,此时回看当年那事,想法自然与少年时不同。但心里依旧微微刺痛,理,很容易懂,情,却难以割舍。

无论如何,颜音心中对当年所作所为,始终不悔,便是翻回头去再活一次,也依然会做同样选择。

颜音整了整衣冠,利落地单膝跪倒,行了大礼,站起来抿嘴一笑,轻声唤了一句:“义父!”

安述羽也是一笑,伸臂将颜音揽在怀里。

颜亲却不经意的向后一缩身子,随即又止住了,只是身子有些僵硬,那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带着一丝苦涩。

“怎么?这些天身子又不好了吗?”

“还好……”颜音垂下头,睫毛轻轻颤着。

安述羽轻轻扳过颜音的身子,双手如飞,在他后背上娴熟的按摩着。

“义父……不用了,我已经开始服药了,过些日子慢慢会好,再说冬至要上玲珑灶了,很快就会好的。”颜音拧过身子说道。

“那去浸洗一下吧。”

“不用了,夜深了,太麻烦了……炕是热的,躺一会儿就好了……”

安述羽眉头一皱,“怎么?你父王没有安排人专门伺候你洗浴吗?”

颜音眨着眼睛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安排,你自己不会说吗?怎么这么别扭?”安述羽的语气中带了点不悦。

“说了也没用,何必自取其辱……”颜音的语气颇为委屈。

“你怎么知道没用?”

颜音和安述羽抬头看去,见正是颜启昊站在门口。

“父王。”颜音连忙单膝下跪行礼。

“自己家里行什么礼?不嫌絮烦吗?”颜启昊说着,伸手去拉颜音。

颜音却没等颜启昊的手碰到自己,便站起了身子。

颜启昊一怔,愣了片刻,方缓缓缩回了手,扭头对从人吩咐道,“速去烧水,三郎君要洗浴。”说完,又转回头来问安述羽,“需要药材浸浴吗?”

颜音忙摇了摇头。

“不要吗?”安述羽有些奇怪,“平常不都是要用的吗?”

“不用麻烦了……”颜音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