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启昊刚刚离开,便传来了颜音昏倒的消息,戴子和恰好于此时返回,便马不停蹄地入宫诊治。

室内飘着浓浓的药气,午后的阳光,透过轩窗洒了进来,**枕上,尽是一块块浅亮的暖意。床头的烛台上,烛火依然着,微微跳动的火光映在沉睡的颜音脸上,似乎那张脸也在不停地变幻表情一般。

“他怎样了?”颜启晟的声音有些干涩。

“暂时没有大碍,只是这几天劳心劳力过甚,一时昏厥而已,但是……”戴子和略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辞,“此子先天羸弱,后天又滋补过甚,乱了根本,导致心肾两虚,气血不调。重伤之下又淋了一夜寒雨,致使寒气入骨,遂成骨痹。如今脏腑俱病,便是以臣之医术,也只能徐徐图之。”

颜启晟皱着眉头,“可朕见他坐卧起居,一切如常,倒不似很严重的样子。”

戴子和摇头,“痹症分为两种,风痹旦剧而夜静。寒痹又称痛痹,旦静而夜剧。他患的便是寒痹,白日里症状轻微,到了夜间却疼痛不止,难以入眠。”

听到这里,安述羽皱起了眉头,想到颜音初来的第一夜,便吩咐寝宫中不可有他人,自己放心不下,不肯离开,两个人便僵持着几乎一夜未眠,最终自己还是拗不过这孩子,只得依了他。后来几日,也曾发现他夜里并不安稳,却被他以肾虚起夜支应过去了,原来却是痹症吗?

颜启晟看了安述羽一眼,又转头去问戴子和,“那现今该如何调养?”

“他这病夜里很难安眠,只有子正过后阳气渐升之时才可入睡,实在不适宜早起上宗学。至于治疗之法,家师曾言吐谷浑故老相传有玲珑灶熏蒸一法,专治此病,但久已失传,臣需要花些时间研究一下。”

颜启晟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昏睡不醒的颜音,说道,“你这些日子先不要去太医院,就留在这里,待他病情好转再说。”说罢转身欲行。

“皇上。”戴子和唤住了颜启晟。

“怎么?”

“他这症候,即便是调养得当,未来恐怕也会导致子嗣艰难……”

“什么?!”颜启晟一惊。

戴子和点点头,“此子先天禀赋薄弱,肾气不固,即便从现在开始善加调治,臣也只有五分把握……何况子嗣一事,尚有诸多外因影响,虽说他年纪尚小,一切难有定论,但他身子虚耗已久,不容乐观。”

颜启晟愣了半晌,突然开口吩咐安述羽,“着宗人府,速速从八大后族中遴选待嫁室女,待益王回京,朕便为他指婚!”

这一场病,让颜音整整昏睡了两天两夜,醒来后又卧床数日,待到可以下地活动的时候,已经春去夏来,蝉鸣阵阵,柳荫匝地了。新一次的祭天射柳已经结束,大军早已开拔,战火绵延在河东河北,而远隔千里的中都会宁,则是一派安然,全然闻不到一丝硝烟的味道。

颜音披着发,穿着青地荷莲缬罗衫,闲坐在御河水畔石上,撸下一片片柳叶,又随手抛洒进水里,引得那些鱼儿纷纷聚拢来,见并没有吃食,又怅然去了。

“你就是那个病秧子吗?”

颜音听到声音,扭头去看,见是一群宗室少年子弟,各个劲装箭袖,手持弓弩,想必是宗学刚刚才散。

颜音看了他们一眼,懒怠说话,便又扭过头去。

刚才说话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已经剃了发,戴着贴金双凤幞头,穿着团花红锦衫。他见颜音不理会,自觉失了面子,转头对其他人嘲笑道:“看他这扭捏样子,倒像是个妞儿。”

话音未落,便有人起哄道:“听说他不会骑射,不敢来宗学和咱们较量,只好装病躲起来。”

“你懂什么?人家那是在闺房中绣花呢!”

“哈哈哈!绣什么花啊?”

“绣龙凤被,鸳鸯枕,留着嫁人用啊!”

“谁娶他啊,你吗?”

“你才娶他呢!”

……

几个孩子,越说越不像话,颜音听了,不禁怒气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