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启昊心中大感后悔,这几日来督责根括,一直担心城中生乱,心里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不免有些心浮气躁,又想着地下铺着厚厚的地毡,那玉应该不会碎,却没承想还是碎了。

颜启昊惋惜之余,又细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寿星、小童、梅花鹿与鹤,正是祝寿的吉祥图案,却不像是给小孩子的,蓦地便明白了过来。“这是给爹爹祝寿的吗?难为音儿记得今天是爹爹的生日。”颜启昊柔声说道。

颜音却猛地一转头,将脸埋在**,一声不吭。

不想承认,因为刚刚说了气话,但也不想否认,毕竟父王最终猜到了自己的心思……父王脑子很快,可惜手比脑子更快,还是晚了一步,玉碎了,就再也不能恢复完满……颜音心中微微抽疼,为那玉,也为蒲罕。毕竟,这是那一趟带回来的,最重要的东西。

颜启昊又一转念,想起蒲罕去的那天,正是颜音的生日,突然明白了,颜音说的“那是蒲罕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句话的意思,那只是说,蒲罕帮着他买到了这块玉的过程,便是生日礼物了。一时间,颜启昊看着那块碎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颜音等了半晌,没有听到颜启昊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偷偷侧过脸来,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只见颜启昊正把那上半块玉佩,系在腰带上。

“都坏了,不要戴了……”颜音轻声。

“坏了爹爹也喜欢。”

“不要……戴个破玉佩在身上,别人会笑话父王的。”

“父王会把它粘好的。”

“那不行!娘说过,有裂纹的玉就不能替人挡灾了。”颜音说着,便要起身,才惊觉自己一丝不挂,忙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小脸儿羞得通红。

“父王不需要它来挡灾,应该是父王替你们挡灾才对。”颜启昊柔声笑着,取过那药膏来,轻轻地帮颜音上药。

上过了药,颜启昊又让颜音站在**,帮他穿好衣服,刚要开口训诫他要爱惜身体,却听到颜音首先开了口。

“我买玉的那家铺子,是卖腰带的,我本来看上一条‘珍珠碾镂金鸡竿百戏人物腰带’,但店主说是给赵国大内定做的,不能卖。可要是再定做一条,还要等三个月,就赶不及父王生日了,所以才买了这个玉佩……听阿古说,赵国大内的东西我们都会拿走,那么也会有这条腰带,对吗?爹爹可以找到它,就当是我送的,因为那天蒲罕把我们所有的钱都放在那家柜上了,已经算是把它买下来了……”

颜音说到蒲罕,便垂下了眼帘,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去解颜启昊身上的那玉佩。

颜启昊见他如此没规矩,刚要抬手阻止,又听到颜音喃喃低语:“破的玉佩不能戴在身上,不吉利的,如果娘知道了,肯定会怨我……”

听到这孩子提到盈歌,颜启昊一呆,抬起的手便僵在了那里。

颜音感觉到了颜启昊的异样,抬起头来,眨着眼睛,怯怯地说道:“对不起……父王,我不应该称呼‘爹爹’的……”

颜启昊把颜音紧紧地压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柔声说道:“以后再不许糟践自己身子,每天要乖乖上药,知道吗?”

“我不要阿古碰我,我要父王给我上药!”颜音撒娇。

“可是父王每天都要待在大梁城里啊……”颜启昊一叹,“好吧,我每天晚上回来一趟便是。”

颜音认真想了片刻,摇头道,“那样会不会太辛苦了……还是不要了吧,我自己能上药,等忙过这阵子,只要父王记得欠我多少根羽箭便是。”说完,皱起鼻子,狡黠一笑。

颜启昊却轻轻皱了皱眉,眼前又涌现出那一地的碎片,不知道能粘补好几只,也已经派人去城中各处搜求汝窑瓷器,也不知道能找到几个……

眼见着快到正月十五了,但天气却没有一点转暖的迹象。接连几天都下了雪,却又不大,积雪,碎冰和泥泞混在一起,白天化作一团污浊,夜晚又冻成坚冰。

珠儿执着著,漫不经心的挑着面前的那碗梅花汤饼,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