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昕注意到,杨五最近的心情非常好。

洗浴的时候,能听到她在净房里哼唱小曲。都是些从来没听过的曲调,却有着奇怪的旋律和节奏。她的嗓音在水汽氤氲的汤室里听起来格外的柔润,扰得他没法静下心来看。

他莫名有些躁。倒不说是心烦,只是……心里静不下来。

自从她来了,他就变了,他想。他从小就在师兄师姐们的指点之下修炼。最初那几年,是掌门师兄亲自带他,对他要求非常严格。他几乎没有玩的时间,要么研读卷帙浩繁的经籍,要不然一整日一整日的打坐修炼。

他的身周,总是很静。他的内心,也一直很静。大道漫漫,没有一颗足够宁静,足够坚毅的心,又如何能走到终点。

即便是这两年,为三昧螭火折磨,他的内心都始终未曾动摇过。这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一点点磨难,是上天在打磨他。他的肉身虽然经历着痛苦折磨,他的内心始终平静如湖面。

杨五却像是一滴落入湖面的水珠。因为她,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第一次,在修炼之外,有什么能让他注目,值得他停留脚步,让他心神牵动,无意识的便嘴角含笑。而每当她柔弱无力的手用力攥住他的衣襟,痛得颤抖时,他的心里便说不出的难受。那种难受钝钝的,沉沉的,又让他感到无力。

对她不得不承受的痛楚,无能为力。

冲昕垂下眼眸,放下手中经卷。盘膝而坐,薄唇轻动,在心里默诵着经。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她换了支小曲儿……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她在用脚踢水……

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她……怎么没声了?

冲昕忍不住放出神识,穿过屏风,透过洞壁,却见杨五背影窈窕,坐在池边,两手规律的画着圈,给自己的身前作着按摩……

冲昕的神识一触即收,却还是被杨五察觉到了。她嘴角微翘,忽然扬声道:“道君——”

耳畔立刻响起冲昕的声音:“何事?”

“要不要一起洗?”她问。

洞室里静默了片刻,她的金丹道君才“淡淡的”道:“不用了,我已经洗过了。”

杨五忍住了笑,出浴披衣。

冲昕已经在帐中等她了,目光在她被水汽蒸得芙蓉般娇艳的脸颊上打了个转,并没有抱怨她洗浴的时间一次长过一次。

她的宿处虽然洗浴也很方便,但终究比不上他这里。她是这么喜欢洗澡、爱洁的一个女子,想来,定是很喜欢他的汤池吧……冲昕看着她进帐,嘴角就忍不住微微翘起。

杨五放下帐子,转身就扑进冲昕怀里。让他给她弄干湿,让他给她通头。

冲昕有些微恼。

他其实已经有所察觉,杨五试图在帐中支配他,一点点的试探着他。他更恼的是,偏她这样,他却拒绝不了。她让他做的,都是他喜欢做的事。

是的,他喜欢将她拥在怀中,用象牙梳篦将她鸦青的丝从根梳到梢,让柔滑的青丝从他指间滑过。他喜欢嗅她间的香气,喜欢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让她软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身体靠在他身上。

每当此时,她就总是淘气。小手揣到他衣襟里,或者在他脖颈上吮出红痕,总是让他气恼又无奈。

正想着不能这样惯着她,无法无天了……那温热的小舌就伸进他的耳朵里。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道君手一抖,象牙梳篦掉落在丝褥间……

谁能想到,金丹的道君在自己的帐中会被个凡女整治得气息紊乱,难以自已。

“五儿……”冲昕吸了两口气,手插进杨五的丝中,强自道,“别闹了……”

杨五从他颈间抬起头,舔舔嘴唇:“道君不喜欢吗?”她的眸中闪过笑意。

又来了!冲昕羞恼起来。

三四个月前,她对他的态度忽然就变了。一改最初的拘谨,虽然依然话不多,很安静,却好似突然少了一分敬畏,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戏谑。你若正眼看她,她依然是安静恭谨的。但一旦入了帐,他便觉得她眼里的笑意,好似主人逗弄猫儿,又好似大人欺负小孩。

莫名的,让他觉得又羞又恼。可偏偏……拿她没办法。

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他们不是道君和凡人,只是男人和女人。他的女人这样顽皮淘气,他能怎么办呢。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闺房之乐吗?

看着杨五还要淘气,他无奈只好将她按在自己肩头,紧紧的箍住了她。杨五见他恼了,这才老实下来,安静的趴在他身上。

她的青丝迤逦在他胸膛,他轻抚上去,柔滑如缎,淡淡的体香,萦绕在他鼻端。她这样柔顺乖巧的趴在他身上,让他身体躁动,心却安宁。

有种奇异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