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

“招待”完了客人, 谢龄走回方才的长廊,坐回方才的位置。

古松亦在旁侧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方小小的矮几,几上有一壶茶、两个茶杯和几样点心。谢龄挺直腰板, 端起一副冷淡姿态,又极其自然地伸手, 从点心碟里拿起一块桃酥。

谢龄是故意的。他想, 得让古松一点一点适应他的改变,就像让萧峋逐渐养成给他送吃食的习惯一样。他自己吃了一口, 对古松道:“这些糕点不错, 师兄尝尝”

“不了。”古松回答道,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谢龄继续吃,吃完拍掉手指上的渣屑, 端起茶杯喝了点水。

这日又是个晴日, 阳光如若流金,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廊外庭院老树苍苍,在风拂下沙沙作响。蝉一刻不歇地鸣唱。古松拿过被谢龄放在一旁的箫,举到唇边, 轻轻吹奏。

和谢龄呜呜呜的鸣笛声截然不同, 这箫声婉转悦耳,合着山风起跌回旋,向着天际飘扬。

不比谢龄以前听过的那些大师级演奏者所奏的箫曲差。他很喜欢, 坐在一旁听着,待得古松一曲奏罢, 差点儿就要抬手鼓掌。

谢龄喝了口茶把动作和神情遮掩过去。

一旁的古松放下箫,问道:“要乐谱吗”

“要。”谢龄点头。

古松将一本册递给他。

谢龄接过,翻开一看, 头立刻大了这里的乐谱符号长得奇形怪状,他完全看不懂。

又要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学起了吗哎,反正现在时间多,闲着也是闲着。谢龄心思转了又转,把乐谱收进芥子空间。

古松也喝了一口茶,放下杯盏后,看着远处道:“按照惯例,去东华宴的人是从点石会上选。我听说你那徒弟参加了点石会,他也想博一个名额”

谢龄听见这话,脑袋又大了。宗主是在点石会上宣布他是东华宴之行带队人的,按照小狼崽子的性子,得到消息后,可不得动点心思

萧峋被揍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回来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了。

不行,得喝点水冷静。

谢龄又拿起茶杯,冷静下来后,道:“他说他只是去凑个热闹。”

“谢风掠呢他已然踏入清静境,应当有机会争上一争。”古松又说。

谢风掠可是主角,谢龄在心中说道,宗门内举办的运动会、各门各派都派人参与的奥运会,都是他展露风采的舞台。

“谢风掠他很有天赋,想必会有亮眼的表现。”想必还能一举夺得魁首。谢龄咽下后半句话,稍微一顿,继续道:“我对他有信心。”

“我亦看好他。”古松道,“他的修行速度,比当年你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说当年雪声君和你修炼得也很快了谢龄想象了一下古松年少时的模样,再把自己青少年时的样子勾勒出来,和他的摆在一起。想来那时的人间道也是青山绿水,两个少年在山上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读练剑。

古松在师门中排行第二,他们顶上还有个大师兄,但已经去世了。也不知晓已故的大师兄和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谢龄在脑海中勾画着,古松静默眺望远方。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屋檐之下,良久,谢龄的思绪回到现实,轻轻开口,继续关于谢风掠的话题:“其实,若我始终不答应谢风掠来鹤峰,宗主会想办法让他去契玄峰的吧。”

“怎忍有才能之人被埋没。”古松偏首看向谢龄,“他在鹤峰,应当没给你添麻烦。”

“他是个懂事知礼的人。”谢龄道。

茶快喝完了,谢龄取出水来烧沸,续上一壶。

天上飘来一丝如絮的白云,鸟振翅飞过。

风变得清幽了。

谢龄没有对矮几上的糕点下手太多次,古松又饮几口茶,起身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了。”

“好。”谢龄点头。

古松如同来时般迅速,起身、踏剑,化作一道流光远去。谢龄目送他,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谢龄塞了块绿豆糕到嘴里,抬手一伸懒腰,往后躺倒在地板上,将自己舒展成大字型。躺了至少一刻钟,他才慢吞吞坐起来,拿起箫练习。

上完音乐课,谢龄离开道殿,去黑暗道中练掌锻体。

这一日时间过得很快,似乎不过眨眼,暮色便落了下来,天空变成绚烂的玫红,四野流满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