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回礼,众人重新落座。杜宇将事情前因后果,细细说来,其中一些不利于自己的细节,多少忽略了些。

“如此说来,虽然真人出手重了些,但也是冯远路咎由自取。”中年男子听罢,稍一沉吟,缓缓说道。

“曾云天是幕后黑手,我师叔因他而亡,我大师兄如今也成了活死人,城主府二十多个家将也因他送命!咱们道法联盟可将他捉拿?”杜宇反问道。

中年男子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二十多个家将不属道观,道法联盟不好插手。而作为重要证人的单少雄下落不明,奴魄者已经身死,几条线索都断了。要定曾云天的罪确实困难,但我们还是会好好审审他的,给邙山道观一个交代。”

道法联盟三人见杜宇修为大涨,又逼迫他们捉拿曾云天,不敢再呆下去,当天便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杜宇修为彻底稳固下来,便前往易北镇。去圣山这么大的事情,是要和爷爷好好商量商量的。

杜宇自小无父无母,是爷爷一手将他带大,若说这个世界上和谁最亲,那就是杜火孚了。这次前往圣山,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回来,杜宇心中最挂念的就是年老的爷爷。

在邙山脚下,杜宇见到了大师兄。容颜憔悴的黎兰花正为符竹擦洗身子,见到杜宇,连忙给杜宇让座。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大师兄,杜宇心情沉痛。

“叔叔,快请坐吧。”黎兰花说话间已经哽咽,为杜宇到了杯茶水后便忍不住哭泣起来,“是我和孩子命苦……。”

杜宇泪水也在眼中打转,自责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大师兄,让嫂子和孩子受苦了……。”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事情他们都给我讲了,是符竹他学艺不精,若不是您,我和孩子就更见不到他了。”黎兰花埋头抹着眼泪,丝毫没有埋怨杜宇的意思。

“大师兄现在虽然昏迷不醒,但好好照料,勤和他说说话,慢慢是会醒过来的。”杜宇宽慰道。

黎兰花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急切问道:“真的?您是听谁说的?我听大夫说,这种病,到死都醒不过来。”

杜宇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但很快重重的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我是听师父讲的,他老人家旋照境修为,博览群,见多识广,岂是那些山野大夫可比的。”

黎兰花转泣为喜,“我一定好好照顾符竹,没事就和他说话。”

“要不多久我就要前往道家圣山,圣山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毗邻京都。那里的籍浩瀚如海,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到了那里,好好打听打听,定能寻到灵验的法子,嫂子就放心好好照顾大师兄。”

黎兰花没有听过道家圣山,也不知道京都在那里,但听杜宇说,知道肯定不凡,不是落天城这个小地方能比的。再三相谢道:“劳叔叔费心,我和孩子感恩不尽……”说罢,就要给杜宇行礼。

杜宇连忙扶住黎兰花,“嫂嫂不用这样,这是我该做的。”

“多谢你们对我和孩子的照顾。”黎兰花又哭泣起来。

杜宇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塞给黎兰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后您和孩子的花销少不了。”

黎兰花再三推辞,杜宇坚持,虽然知道道观以后必定会多加照拂,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心意。

离开大师兄住处,杜宇没走大道,直接翻山越岭,一路狂奔,用烈烈狂风,洗涤心中烦意。虽然旋照期让人欢喜,但自己宁愿回到那天晚上前,大师兄一家其乐融融,道玉师叔抚着长须向自己微笑。

圣山一定有让师兄醒来之法,杜宇心中满怀希望,若是自己真能夺得龙魄玄晶,唤醒大师兄还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此处,杜宇心中烦意大减!此去圣山,说不定自己真能御剑飞行,遨游苍穹!

这些年来,杜火孚一如既往的打鱼,卖鱼,和隔壁的老王头下棋,只是比八年前更显老了。

“爷爷,”一路狂奔到易北镇的杜宇隔着老远便喊道。

“杜宇回来了!”杜火孚喜道,忙丢下棋子,迎了上去。老王头不乐意的收拾棋盘,“你这宝贝孙子,比什么都重要。”

“这棋什么时候下都可以,可我孙子回来一趟可不容易!”杜火孚哈哈笑道,拉着杜宇进屋。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杜宇一进屋,便迫不及待的讲给爷爷听。其中危险的地方,听得杜火孚是连连皱眉,不过既然自己的宝贝孙子安然站在这里,最终是化险为夷的了。

杜火孚满是老茧的手拉着杜宇,叹道:“真是惊险,好在无事,若不然,你让爷爷怎么办?符竹那孩子爷爷知道,可惜了。不过这也非你之过,人各有命,莫要过多自责。你达到了旋照境,是你的机缘。你师父说的对,圣山,你尽管去!莫要惦记爷爷,误了前程,若是真成了仙人,那可是了不得事情!”

“爷爷,这一去,恐怕要十多年才能回来,不如您随我一起去吧?我也好照顾您。”杜宇担心再回来时已看不到爷爷。

“算了,”杜火孚摇了摇头,“我老了,经不起长途跋涉,再说到了那里,你还要分心照顾我,耽误修行。”

“咱们坐船也方便,到圣山脚下我给您寻个住处,不会耽误我修行的。”杜宇劝道。

“我在这里住习惯了,”杜火孚笑了笑,不想给杜宇添麻烦,这次去圣山对杜宇太重要。说到这里,杜火孚顿了顿,望着杜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了决心,“有一件事,爷爷一直没有告诉你,但想来想去,你也不小了,这一去圣山,又是十多年的光景,爷爷不能太自私,瞒着此事,给带到棺材里。我半生飘零,做那游侠之事,虽曾娶妻,却未生子,我……不是你的亲爷爷。”

杜宇愕然,不敢相信的看着爷爷。

杜火孚抚摸着杜宇稚嫩的面庞,继续道:“我年少时,义气方刚,行走至咱们郡府长葛城时,因和山寨大当家对赌,被骗落草为寇,等明白过来为时已晚,被官府记入名册。

后来山贼绑了长葛城石头镇镇长的独子王学进,勒索钱财。王学进愿意帮我消掉罪籍,我救下他,和他一起到石头镇。因心中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便在石头镇住了下来,娶妻生活。后来你奶奶去世,我便一个人,一待就是十几年。

天有不测风云,王学进的仇家不知在那里习得了邪门道术,寻了回来。也是在那一夜,雷电交加,我在居住的山谷大桃树下捡到了你,你光秃秃的躺在石头上。

那山谷中只有一条小道通向外面,离最近的村庄也有四五里路,我后来打听了,方圆十几里,没有怀胎十月,生下男婴舍弃的。”

杜宇听爷爷缓缓道来,呼吸沉重,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竟然是个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孩子?爷爷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纵然杜宇已经十四岁了,经历过生死,依然好一会沉默,泪水在眼中打转,良久道:“爷爷,你抚养我长大,您就是的我亲爷爷!”

杜火孚为杜宇擦拭眼泪,欣慰道:“有你这样的孙子,爷爷高兴,这事爷爷本不想告诉你的,但你这一去,不知咱爷俩可还有再见之日。你的亲生父母,你也不要记恨他们,他们必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不会记恨他们的。”杜宇抽泣道。

“你要是想找他们,爷爷就陪你去长葛城石头镇走一趟,乡下的人,在一个地方一住都是好几辈子,是好打听的。我住的山谷叫范家谷,捡到你的生辰日期,你好生记得。”杜火孚将杜宇的生辰年月写在纸上,交给杜宇。

杜宇小心收好,想了想,道:“爷爷,那我们最近去一趟,好好找一找。”

杜火孚点了点头,“这些年,爷爷也常思量。那天晚上,若是天晴也就罢了,如此大雨,谁会将孩子放那么远?寻常百姓家,巴不得生个男孩,生了男孩又有谁会舍得丢弃?即便家中贫困难养活,也可以送人,怎会丢到如此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