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金奢狸的易容术,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明,就像女人化妆似的简单,却连自己也认不出来。

“红泥教我的。”金奢狸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上。”

萧离突然有些沉重,他总是不愿记起那两个女人,却又总是害怕自己真的忘记她们。

强颜欢笑,又看看镜中的自己。说道:“这张脸有点熟悉,很像水千峰么?”

金奢狸笑着说:“我就喜欢这个样子的,看着舒服。”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不知道阿满他们到了太平镇没有,早知道我应该写封信,求你那个南风好好照顾他。”

萧离说:“你以为凉州守不住,那你……”

“闭嘴!”金奢狸说:“若你再提向贱人求援的事,我立刻起兵打入圣京去。”

“好吧。”萧离说:“既然你已决定要守,也没得可谈,那就只能杀了图鲁奇。大军没有主帅,军心必定大乱,或许有隙可图,何况他还是金帐汗王。你说金帐汗王死了,草原八部是继续用兵呢,还是先争一争谁来做新的汗王?”

金奢狸俯身在他耳边说:“这才是我的男人,那个横刀立马的凉王。”

黑色皮靴,黑色皮甲,只是没了那个面具盔。但这身打扮,王府中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

只是他从金奢狸房里出来,让金歌很是不满意。

如果小姐的床上需要一个男人,他希望是萧离。虽然凉王已死,但作为曾经浴血奋战的兄弟,他觉得金奢狸有些过分。他可以理解,一个守了五年寡的女人对于男人的渴求。但不应该是眼前这人,因为他一点也不像凉王。

“吩咐下去,王府的事,谁也不能往外边说半个字。”这是他对心中的萧离,仅能做到的一点情谊。

萧离冲他笑了笑,拿起胡人老板送的那把刀。也学明将军那样,双手背后,把刀贴在背上。轻轻一跃,出了王府。

大河冰封,阳光下闪着光,就像沉眠在大地上的一条巨龙。

图鲁奇把手放在冰面上,这么长时间了,并没有融化的迹象。心里稍安,别看天空那么大的太阳,但温度还是一日比一日的低。等到了冷的时候,冰层也会达到最厚,那时才是大军渡河的时机。

河口山道被萧离一刀断开,从此成为天险,再不可能从那里用兵。草原要南下中原,便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奔驰北海,但那太远,不能大军作战。因为等走不到北海,粮草就要耗尽。

第二条,就是南下凉州。却要看天意,若是冬天不太冷,河道结冰不够,那也只能作罢。但总有某个年份,冬天会来的早些,就像今年。

这是天意。

手下的将领说:“汗王,我们要等到何时?大军驻扎太久,反而会失了战心。”

他还没有回答,就听一个声音说:“不用太久的,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萧离双手背着,站在冰面上,从很远的地方滑过来,就像有人在后面推着他似的。

图鲁奇眉头皱起,他已猜到对方想做什么。有些人,你吓不住他,因为他们除了天地之外,再无畏惧。

“先生,你还是来了。”

萧离说:“怎么,你认为我不会来?既然凉州选择战,我第一件事,肯定是杀了你这个主帅。这并不难猜吧?”

图鲁奇说:“我只是好奇,金奢狸竟然会选择战。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应该这么选,何况她还是金奢狸。即便此战她能守住凉州,那么以后呢?她已经是圣京那位的眼中刺,除掉凉州只是早晚的事。以金奢狸的聪明,不会这一点也不明白吧?”

“生而为人,总有些是自己坚持的。”萧离说:“看在你是菩萨顶传人的情分上,此刻,我还可以让你选择,但也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图鲁奇说:“先生就不怕杀了我,反倒激起将士们的杀意,那么凉州城破,就只会鸡犬不留。”

萧离笑而不语,他若毫无顾忌,全力施为,一人便能封住城门。身心合一,神游之上,这样的修为岂是这些人能够想象的。

早有人发出消息,乌鸦骑知道汗王有难,就像一群乌鸦似的飞过积雪的大地,围在河岸。他们不能下马,只有在马上才能发挥最快的速度。也不能上到冰面,万马奔腾,眼下河面上的冰还承受不住。

图鲁奇笑了笑:“先生,你看我身后的战士。他们离开家园,父母,妻儿,随我远来至此。草原的规矩,猎人出猎,绝不能空手而归。”

萧离明白了,两只手从背后放下来。他左手持刀,很普通的刀。只看刀鞘的做工,就知道是寻常铁匠铸造出来。图鲁奇皱着眉头,他知道:绝世高手,哪怕是一根朽木握在手中,也有惊人的威力。

但他不怕。他从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厉害到和一支军队抗衡,何况是他的乌鸦骑。

没有征兆,纯粹是一种默契。图鲁奇后退一步,岸边的乌鸦骑就已明白的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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