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击炮是我们现在战斗最主要的火力支援,现在炮弹突然告急,实在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连长说,让反坦克炮上来吧,应该还有十几发炮弹。

但是连里的5毫米反坦克炮不可能上311了,我们在山棱线战斗的时候,敌人在山下的车队企图撞开障碍,向前突进。反坦克炮被推上了3号高地,并且成功阻击了敌人的车队。

连长眉头紧紧皱起来,他现在是有心无力,走不了路,又看不见战场情况,没有半点法子。

班长担心阵地上的情况,放下袁大志没有耽搁,就带着我出了防炮洞。回到阵地的时候,小护士忙着给张茂才、崔岩和其他伤员止血和包扎伤口。

被烧伤的张茂才直到现在,才算是缓了过来。他伤的不严重,但是饥饿加上体力透支,也好似丢了半条命。

美军久攻不下山棱线,伤亡不小,又退了下去。但是并没有撤退到山下,而是在山腰往上一点的位置停了下来,他们在准备下一波的进攻。敌人的坦克也尽可能在山腰往下的位置寻找更好的射击点,以求更好的炮击效果。

仗打到这样的程度,就只剩下拼命和拼战斗意志。我们不服输,美国人也不想。他们团级战斗队的进攻,不应该被中国军队这样的一直小股部队挡住。但现在,他们就被我们死死挡在这里。

而我们,退无可退!只要野战医院的伤员没有成功撤下去,就是六连打光了最后一个人,也得想办法拖延敌人。

这个时候,整个311上的战斗已经全部由班长进行指挥。美国兵是退了下去,我们有了短暂的机会喘息休息。接下来的仗怎么打,大家谁都没底儿。

班长觉得我们人数太少,应该按兵不动。就坚守山顶的棱线,背靠反斜面的两条防线,我们可以最大可能的减少伤亡。我们没有异议,班长就征求机枪组的意见。如果下一次敌人的进攻,迫击炮的炮弹全打光了,机枪就得承受全部的压力。

赵德树和机枪组提出建议,还是应该安排人在靠前的位置,给机枪组提供掩护。这样能够争取一定的主动权,也能保证机枪的效果。如果仅仅凭借山顶进行防御,我们在没有炮兵支援的情况下,坚持不了多久。一旦像刚才那样,敌人的喷火兵靠近到二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机枪阵地就非常危险。

清点弹药的时候,一个更大的问题横在我们面前。不只是炮弹紧缺,机枪子弹也不多了!

打的时候不觉得什么,清点弹药才发现刚才的战斗有多激烈。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就打光了几乎所有的炮弹和子弹。三个机枪小组待过的阵地上,打空的子弹壳能当地毯铺。原本成箱成箱觉得极多的子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耗一空。

粗略估计了一下,从山腰到山顶,短短半个小时的激烈战斗,我们可能就消耗了两万多发子弹和四十多枚炮弹。再加上重机枪被敌人迫击炮打掉时候损失的弹药,我们非常缺子弹。

我们这些步枪手身上确实还有富余的子弹,但是机枪却已经捉襟见肘。机枪的重要性谁都明白,得想想办法在正斜面的阵地上搞一些弹药回来,正斜面的山坡上,有很多尸体和散落的武器。

班长说:“是得下去,不能这么被动。还需要几个人再往下走,搜集弹药和武器。”

往下走几十米布置防线,我们可以做到,但是想要再往山腰位置走,去搜集弹药,却非常困难。光秃秃的山上,我们的行动会被敌人看到。稍有不慎,或者反应慢一点,就得挨枪子儿。

大家都饿得走不动道,有的更是站起来都费劲儿。每个人都到了极限,这时候要是能有口吃的,就有体力下去!

班长看了看我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崔岩使了个眼色。

我看见班长给崔岩使眼色,有些莫名其妙,这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但下一秒,我眼睛都直了。

崔岩为难着,从自己的挎包里,摸索着,然后掏出来一个绿色的玩意儿。

“直娘贼!你个死抠门的居然还藏私货!”臭不要脸的大声喊叫道。这一下,不光是我直了眼睛,阵地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直了眼睛。

这东西我们都认得,这是从美国佬那里缴获来的美制午餐肉罐头。对于已经饿了好几天,更是许久都没见过荤腥的我们来说,这东西就是现在最珍贵奢侈的玩意儿!

没看见也不想着,但现在我看见了那绿色罐头。止不住的吞了吞口水,肚子突然觉得饿得剧痛,饿了三四天都没觉得现在这么饿过!

我还算好的,臭不要脸的不光眼睛直勾勾的,嘴里就直接开始滴口水出来。

一群黑黢黢,已经衣衫褴褛破烂的‘牲口’,现在围着一个罐头。大家每个人都直勾勾的盯着,然后暗自吞着口水。

不过,如果敌人这个时候炮击,炮弹要是无巧不巧的落下来,那这仗就不用继续打了,阵地上就没活人了。

臭不要脸的下意识伸手就要上去抓崔岩拿出来的罐头,但早已经被班长抢了先。

仅仅一个罐头,根本喂不饱十几个饿了好几天的汉子,更别提山下面还有连长和十多个重伤员。如果所有人平分罐头,每个人吃那一两小口,也许是能临死前解解馋,但是对战斗没有任何帮助作用。

班长说:“现在要三个人,去搞点弹药回来,顺便给敌人留点绊子。”

班长的意思大家一听就能明白,下去拼命的人,吃肉!待在山上的人,继续饿着。

但是谁也都知道,这个活也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下去搞弹药的人,一定是九死一生。

臭不要脸的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我去!吃完了就去死我也去!”

班长斜眼一瞪:“胡说什么,让你打仗,谁让你死?咱们是要想尽所有办法,拖延敌人的进攻。不是傻兮兮的光知道牺牲和死!你死了不值钱,能活下来,把弹药带上来才有价值!”

顿了顿,班长叹了口气:“我想把你们都活着带回去!”

说着话,班长掏出刀,将罐头打开来。

张茂才说:“我去!”

班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举了举手:“我去!”

班长摇了摇头:“新兵不行!”

“我去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有些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