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新衣服不穿，以后就穿不着了！

在结束对6团进攻无名小高地的支援后，我们跟着步团的部队，向敌人纵深穿插。后面的炮兵并不用我们管，他们有兄弟部队帮忙转移。‘大拖油瓶’每隔三个小时用电台和后方的炮兵部队联系一次，确定他们所在的地方和行进速度。和我们这些轻装前进的步兵不同，大口径的榴弹炮都有汽车连专门拉着。那炮的样子我见过，大家伙，好几吨重，在朝鲜这样的高山深林，人畜根本拖不动，更别提翻山过河。

不过，据‘大拖油瓶’说，后面的路跟难走，炮兵的挪动很慢。

在战役发起后，我们全军和加强过来的炮兵集中兵力、火力，猛攻敌人两个师之间的结合部。用猛烈的攻击，快速在敌人防线上打开两条通道，主力部队长驱直入，穿插进敌人纵深。

主力部队突进敌人防线缺口后，并没有停留，一晚上的时间就向南打了二十多公里。在第二天天亮之前抢先占领了南朝鲜军队防线后面的几处高地，在敌人撤退到美军构筑的第二道防线之前，彻底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我们军主力和友军的一个师相互配合，将南朝鲜2师的主力部队和南5师的一部分部队死死包围在山里。

长度不到二十公里的两条狭窄崎岖的峡谷，在一处极其陡峭的山壁前汇聚在一起。随后这条峡谷向南延伸大约十五公里，到处都是南朝鲜撤退下来的部队，足足有四千多人。

在峡谷尽头的南边不远的几公里之外，险要的高山峡谷就变成一大片丘陵，地形如同黄河入海。只要他们再快几个小时，到了丘陵地带，就能够得到美军飞机的直接支援，纵使不敌，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但是他们再没可能突破我军的包围，到达他们心心念念的那片安全区域。因为我军在他们走出峡谷之前，就已经将整个峡谷的出口完全封锁住了！

他们最后的退路已经牢牢控制在我军手中。南朝鲜的败军在1月1日白天，在美军飞机的支援下，对峡谷出口发起了十多次营连规模的进攻，但都被山上的志愿军用凶猛的机枪和迫击炮火力赶了回去。

志愿军在战前，对南朝鲜军防线的纵深进行了细致的侦察，选择的占领目标是峡谷最狭窄的地方，或是步兵火力最能封锁公路的地方。在战役发起后，大部队直接穿插，直奔目标而去。

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果是平原或者丘陵，即便南朝鲜军队只有几千人，也可以在美国空军的支援下进行团一级别规模的进攻。但在峡谷中狭窄的地形，团级部队根本没法有效展开进攻队形，通常能够组织的进攻最密集也就是营连一级。而我军在抢占公路两边的高地后，彻底封锁住公路。占尽地利的志愿军通常只需要一个排或者一个连，依靠险要的地形，就能将敌人组织起来的数百人的进攻打回去。

敌人不敢过多在一次进攻时就投入过多兵力，因为那样的话进攻部队就太过于密集，简直成了机枪的活靶子。

像这种极为艰险的山地，如果是我军在进攻的时候，单次投入兵力一般都不会超过两个排。只有拉成十步距离以上的散兵线，才能在这种地形上最大程度减少伤亡。甚至只要有可能，我军会选择在夜晚只动用一个排的部队进行夜袭，当然这一个排必须全部是打过几十次仗的老兵。像我这种三年以下的新兵，根本不会让上。

但是南朝鲜军可不会我军这样的打法，他们总是排着密集地队形，极度依赖炮火支援。没有炮兵支援，他们的步兵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按照班长的话说，他们还不如国民党军的二流部队。

这些溃军并不想放弃，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白天志愿军并不会大规模的进攻。但是一旦到了夜晚，他们将会面对数倍于己，来自四面八方的中国军队的进攻！

中国人先会动用机枪和迫击炮，精锐部队将两条峡谷中被包围的南朝鲜军队分割成一块一块，首尾不能相顾。

然后，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中国士兵会从山林中涌出。就像海浪一般冲击每一块阵地，然后将其淹没。

南朝鲜军队毕竟没有美国人那样的空军支援能力，也没有大量的伴随火炮和坦克装甲部队，更没有美军连队那样精良的连排火器。面对中国军队的包围，南朝鲜军队坚持不过一个夜晚。只要天黑下来，只一晚上的时间，中国军队就能将他们这四千多人的溃军全部埋在山谷之中。

他们还在不同的方向尝试突围，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中国人太懂得在大歼灭战中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投入进攻的重要性！我军经常会集中四倍、五倍，甚至最高能到十几倍于对手的兵力，以求在进攻的时候能够实现完全的歼灭。

战争，并不是人笔下的侠客对决；战争，也不是普通人心中势均力敌的对冲；战争，更不是什么追求公平的台阶！

战争，是狮子扑兔尚出全力！战争，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浴血拼杀！战争， 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让对方屈服！能用十个人去围殴你一个弱者，就绝对不会提出和你进行什么公平较量！能用炮轰就绝不用枪打，能用枪打就绝不和你拼刺刀！公平较量那是在运动会上，而不是战场上！

我们接到上级命令，要我们在1月1日傍晚之前赶到指定位置。距离并不远，但是天上美国人的飞机一直在不停轰炸。

在我们进攻开始之后，美国人就大大加大了飞机出动的频率。在天亮之后，美军轰炸机对所有志愿军可能会进攻的路线都进行了轰炸，更是毁掉了大量的公路和桥梁。

我们穿插的时候，很多公路就已经被完全炸毁，公路上到处都是几十米深的巨大弹坑！

步兵可以翻山越岭，不依靠公路轻装前行，可是炮兵却不行。炸毁的公路让我们后面的炮兵行进速度极为缓慢，有时候一个炮弹坑就能挡住整个炮兵营三四个小时。

汽车连不得不用随车拉的铁轨架在炮弹坑上，然后汽车压着只有不到十公分宽的铁轨过来。我特别佩服汽车连那些司机们的驾驶技术，让我走路走那些铁轨，我都有种走钢丝的感觉，很难保持平衡。

甚至有时候弹坑太大，铁轨都用不成，就得工兵去填坑修路。

我们跟着步兵团的兄弟翻越雪山，渡过冰河，前往预定的进攻发起的地点。我们几个人想要赶到预定地点并不困难，可是‘大拖油瓶’很担心那些大炮能不能按时赶到炮阵地。

南朝鲜军队和美军为了不将任何房屋留给我们夜宿，为了让我们没法从当地老乡手中收购到粮食。直接坚壁清野，要用焦土政策对付我们志愿军！

战役发起后，我们发现南朝鲜军队已经将三八线以南近百公里之内的老百姓都往南驱赶。一路上看见很多已经被烧毁的房屋，和正在被逼着背井离乡搬迁的老百姓。

甚至发现完好的房屋，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或者有没有中国军队，美军飞机都会直接进行扫射或者轰炸。

现在这个季节，夜里的气温可以低到零下三十多度，尤其还下着大雪，没有温暖的房子遮风挡雪，会冻死很多人。我们的战士会冻死，那些没了家的老百姓也会被冻死！

下午的时候，团的兄弟已经赶到了预定地域。短暂休息之后，他们将在晚上对被包围的南朝鲜部队发起进攻。

我们班和炮兵引导小组需要比团的步兵主力更靠前，需要提前潜入到敌人眼皮子底下。这样才能确保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炮兵可以对敌人进行准确地打击和压制。

知道我们需要前进地更加靠前之后，团派了一个兵跟着我们，作为我们之间的联络员。

这个兵姓高，他让我们叫他小高就可以。但是其实他要比我年长五六岁，我才十八，他已经虚岁二十四。

小高个头不高，但是人很精神，脸挺白，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

果然，在后面的了解中，小高是大城市里的学生参军。高中刚毕业就赶上解放战争，学校学生都罢课了，他也跟着上街游行。在大街上，小高亲眼看到反动派的特务混迹在人群中制造混乱，故意引起警民冲突，死了好多学生。反动派军队封了城，要和共军血战到底。在封城前一刻，他逃出了城，正巧遇到了解放军，就直接参了军。

说是‘小’高，但他可不是新兵。他参加军队都三年多了，大小仗打过几十次，也是个老兵油子。论起作战经验，人家比我这个新兵蛋子要丰富的多。

小高穿着一件崭新的军装棉衣，和我们身上破旧的军装站在一起特别显眼。他得意地跟我们显摆着，前几天国内的记者和战地观察团来劳军，给发了新军装。他们连里的其他战友都舍不得穿，但小高自己不在乎，说这有什么不舍得的，穿着新衣服打仗都劲头十足。

我想，要是给我多发一套新军装，我可能也舍不得穿。

我嘟囔着：“旧的也能穿，新的我就舍不得了。”

小高笑着说：“战场上啥事儿都可能发生，要我看，这场仗还不算完呢！要死挺多人，新衣服不穿，以后就穿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