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胸口像是漏风的风箱。

寒冷的空气猛地灌进肺里,整个嗓子仿佛要被冻住。

我们在稀疏的松树林中玩儿命的狂奔,溅起地上的积雪,留下一片狼藉。

向北往回走的路上,我们和一队南朝鲜军的巡逻队突然遭遇。我们没反应过来,南朝鲜兵也没反应过来。当被盘问口令的时候,‘大拖油瓶’已经很尽力地想要蒙混过去。但由于答不上来他们的口令,我们之间还是发生了交火。

没回答上来口令的我们抢先开火,一轮冲锋枪扫射先撂翻了对方好几个人,至于打死没打死没时间看。开火之后,我们转头就逃。

我们还在敌军的地盘,可没时间和他们纠缠。枪声响起,就意味着我们已经陷入最大的危机!周围敌人都会赶来增援,甚至会惊动美国人的飞机。

但现在最急切的问题是,我们需要摆脱敌人的追杀!枪响之后,已经有其他南朝鲜军的巡逻队向我们这里靠拢。现在在我们身后的就有两支敌军巡逻队,大约二十多人。

跑不了二里路,‘大拖油瓶’就摔倒在地,他的体力本就不好,还背着比我们都沉重的装备。光他背着的大铁箱子就足足有十几公斤重,我背着都嫌沉。

赵德树一把拽上‘大拖油瓶’,东北佬的力气极大,揪着一个人跑就像是揪着个鸡崽儿。被赵德树拽着,‘大拖油瓶’跑得比原来快很多。

机枪在逃跑中没法使用,不论是我们,还是敌人。但是M1步枪的子弹在我们耳边嗖嗖飞过,这时候我们顾不上害怕,怕就会没命。

一发子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一发子弹擦着我的脚后跟,‘嗖’的一声钻进我刚刚在雪地上踏出来的脚印上。我头也不回,玩儿命地狂奔。

后面的枪声响作一团,我敢打赌这片林子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混乱过。

我好像能感觉到从我耳边擦过的子弹身上的炙热。每当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左边小腹就隐隐作痛,那里不久前才受过伤,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是里面硬邦邦的,我猜想可能有东西留在身体里了。我本想去野战医院请军医瞧瞧,心里还藏着小心思,想要逢着那个银铃般的声音。

班长说能不去野战医院就别去,前线的医疗条件太差,死于破伤风的人并不算少。我也就打消了去野战医院的念头,反正死不了就没事儿。

好在朝鲜的树林都是深山野林,树木粗壮而杂乱无章,灌木丛生甚至比人还高。这样的树林可以最大限度地遮挡敌人的视线,只是我们也看不见几十米外的情况。

我们只管闷着头跑,杂乱的树林会给我们提供最好的掩护。枪声渐远,敌人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

跑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身后已经没有了南朝鲜兵。但等停下一数人头,却猛然发现,小吴不见了!

后面传来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枪声是中正枪的声音,一定是小吴掉了队,和敌人交了火!

“班长!这可咋办?小吴没跟上!”我焦急地喊道。

班长扔下背包,举起冲锋枪,对我们说道:“什么怎么办?三班从不抛弃战友!小葛、老李跟我回去!老赵、茂才架机枪准备接应!崔岩!你个死抠门的刚才还留了几个地雷,少他妈攒了,全下了!你们保护好小白同志!”

说着话,班长矫健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紧接着是臭不要脸的,我没有迟疑,卸下多余的负重,挺着枪追了上去。

此时,吴翔这小子已经陷入此行最大的危机中。

刚才跑的时候,小吴的腿上挨了一枪,虽然没伤着骨头,但却还是没法再跑。

小吴也知道情况的危急,他不想拖我们的后腿,就悄无声息向着另一个方向逃窜,并将南朝鲜兵吸引走。

但腿受伤的小吴根本跑不快,没跑多远就被敌人追上。无奈之下,小吴索性不跑了。他依托着一处地势稍微高出来一点的土坡上,开始亡命地反击。

看到这个中国伤兵的反击,那些敌人反而不再着急,留下七个人对付小吴,剩下人继续追剿我们去了。

但就这剩下的七个人,也不是小吴能够对付的。虽然南朝鲜军队不堪一击,但他们的巡逻队中还是有一些老兵的。对付小吴这样的亡命鬼,很有经验。

三个人在距离小吴一百多米的距离上不停向他射击,引诱小吴开火反击,另外四个人从侧面绕上去将小吴所有逃跑的路线切断。

这种情况,小吴想不开枪都不行。你不开枪,七名敌人就会一点点逼近。开枪,敌人就趴下和你对射,消耗你的子弹。小吴唯一一点地理上的优势支撑着他还能对敌人进行反击,但在敌人绝对优势的人数面前,被捕只是时间问题。

已经是网里的猎物,敌人反倒一点都不着急,任由你随便挣扎,只是一点一点收紧网子。

两个敌人冲上前,企图抓住小吴。我们是越过三八线来侦察的小股部队,肯定身上有重要情报或者重要信息。就比如班长身上的地图,和那个‘大拖油瓶’。

所以对于敌人来说,他们更愿意活捉我们,而不是击毙。除非逼不得已,他们不会选择杀了我们。

小吴慌乱之下甩出一颗手榴弹。但在树林之中,小吴又缺乏经验,手榴弹根本扔不了多准。

不过手榴弹的爆炸仍旧让几个南朝鲜巡逻队的士兵犹豫了起来,他们对手榴弹还是比较忌惮的。倒不是他们怕死,只是对付一个注定逃不出去的伤兵,犯不上冒那么大的危险。

一杆中正枪的射速要比敌人手中的七把M1步枪慢太多,子弹打在土坡上,溅起一片片土渣,小吴很快就被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