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学习

师傅递给我一发子弹，给我指着三百五十米之外的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说道：“小葛，打那块石头，和人脑袋差不多大小。”

我接过子弹，利索地将子弹放入枪里，推弹上膛。八发子弹的弹仓此时空空荡荡，只有枪膛里面的这一发子弹。

师傅说，想要好好学打枪，就不要把自己当成机枪手或者冲锋枪手。你要把每一发子弹，都当做是你枪里剩下的最后一发子弹来认真对待。不放空枪，也尽量不打空。志愿军的后勤补给跟不上，没有条件用几百几千发子弹只给我一个人练习，所以每一发子弹我都要珍惜。

上子弹时候动作熟练、干净利索，但真的瞄准射击时候，我却一直犹豫。我从没打过这么远的目标，那已经是我眼睛力所能及的极限。我甚至根本看不清那块石头，原本渺小的窥孔，此刻却让我觉得硕大无比。身体的每一点颤抖都被无尽的放大，那块几乎看不到的石头，在我窥孔中几次丢失。

我的身体会带着枪口轻微的抖动，虽然幅度并不大，但是在瞄准三百五米之外目标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抖动太厉害。

师傅说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经过长时间训练就能减轻。在击发子弹的那一刻，心态要比枪法更加重要。应该说枪法只是入门，心态才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我强行让自己心里静下来，屏住呼吸，瞄准，手指轻轻压下扳机。

上次开枪打那个劫持人质的南朝鲜军官的时候，因为紧张，狠扣扳机而导致枪身的抖动。结果射击出了偏差，原本瞄准头，却打到胸口，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子弹会飞到哪里，能够打死那个南朝鲜军官就完全是侥幸。

那次之后，我就理解班长教我射击的时候总是说让我轻压扳机，似压非压。这些道理听着简单，但是真的在实战中用出来，还需要几千几万次的练习，让自己的身体和肌肉去习惯那份从容。

班长平时教我的很多东西，在最初听到的时候，我总是不甚明白。但是我一般都先记在心里，慢慢体会。果然，在战场上，班长给我讲过的很多东西都曾救过我的命。

比如用冰雪摩擦身体使得自己不被冻伤；

比如在敌人炮击的时候一定不能乱跑，要就近找掩体或者卧倒；

比如敌人的小口径炮弹打过来可以完全卧倒，而如果是敌人的大口径榴弹炮打过来，胸口一定不能贴紧地面；

比如说敌人的迫击炮，听弹道声音就可以判断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再比如说当发现敌人机枪对准自己开始射击的第一时间应该怎样卧倒和翻滚。

班长教过的东西都能救命，所以我也养成了听老兵教的习惯。师傅给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深记着。

我开枪，M1步枪的后坐力顶在我的肩膀上，我顿时有了一种安全感。我觉得，每一把枪，都是有着自己的生命和灵魂的！我能感觉到！

枪响之后，并没有看到石头炸开，我打偏了。子弹打中了石头左下方大学五十公分外的地方，溅起一丁点泥土。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毕竟我从没打过这么远而且这么小的目标。如果第一次开枪射击就能打中，那绝对是巧合！

师傅跟我说：“第一枪打不中很正常，但是要注意自己的弹着点，然后再修正。现在看看自己的弹着点，想一想要怎么修正，第二枪再试试。”

我通过自己的弹着点，重新思考应该怎么瞄准。然后再一次瞄准射击，结果子弹擦着石头，打在了上方大约十公分的地方。

我顿时有些气馁，因为我经过第一发子弹偏差后，很仔细的修正和心算。而师傅依旧是不急不躁，很耐心地再递给我一发子弹。

我接过子弹，塞进枪膛就要瞄准，而这个时候师傅阻止了我。师傅觉得我有些心浮气躁，就细心给我讲应该怎么样修正自己的弹道，在射击每一发子弹，打每一个距离不同的目标的时候都要去体会弹道的变化。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仔细听师傅讲这些宝贵的经验。

师傅说，放着以前，两个月之内都应该不打枪，只磨我的性子。枪要打准很容易，但是想要在战场上成为神枪手，一个处变不惊的性子尤为重要。

但是现在，他们部队接到命令，很快要上前沿轮防。只能将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先教给我，让我明白。但是其他的，只能我自己在战场上去一点一点学习。

啪！第三枪，我准确打中了那块西瓜大小的石头！我心里总算是有了些自信。师傅在给我一发子弹，我再一次准确打在石头上。我心里窃喜，而师傅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沉稳模样，看不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这点有点像班长，准确的说，这是一种老兵的沉稳，我身上没有。

我一边听师傅给我讲话，还一边拿本子记下来。六十发子弹，师傅带着我打了十几个不同距离和情况的目标，并且让我记住这些不同距离时候子弹弹道的变化。

师傅说，我在打移动目标的时候，确实有种天赋。但我并没有因为听到师傅说我有天赋而自满，我见过敌人的枪法，也见过很多老兵的枪法，心里充满了自卑。我明白，天赋并不是本事！

而且在和美军的战斗中，我还发现，带有瞄准镜的步枪在美军步兵部队里可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这种带着瞄准镜的步枪甚至装备到了美军最基层的步兵排或者步兵连。只可惜，在战斗中，我一直没能缴获一把来试试。

傍晚的时候，师傅所在的部队都在收拾行装、检查枪支和其他装备。他们夜里就要出发，明天早上天亮之前到达前沿阵地，接替那里现在正在驻守的部队。

师傅留我吃饭，我跟师傅说，从来没见过他开枪，想看看。

我这师傅，背后背的步枪枪口总是用一小块灰色布袋子包裹着。师傅说这是为了防尘，爱惜自己的枪，枪在关键时候才不会掉链子。

虽然没见过师傅打枪，但是我看见师傅每天都会保养和清理自己的枪。我眼里看着，自己也就跟着学，反正没什么坏处。

师傅听了我的话根本没有在我面前表演的意思，只是笑着摇摇头，跟我说：“以后总是见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