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炮火打了过来,我们就撤下了311的表面阵地。

撤到后山的山脚位置,每个人心里都沉重着,因为这里的防炮洞里面,摆满了牺牲战友的遗体。

班长说,想看看李潇那娃子。而李潇的身体静静躺在防炮洞的最里面,洞里满是血腥味道,地上的土里都是血。

班长颤抖着手帮李潇整了整军装领子,这小子现在睡得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班长没有讲话,只是走出防炮洞的时候有些站不住。

另一边,连长指挥全连的迫击炮掩护指导员和突击队夺取2号高地的战斗。

突击队在逼近2号山头的时候遭到了美军机枪的射击,但是敌人也是刚刚拿下2号阵地,那上面已经被炸得没有什么掩体了!

机炮排的炮兵仅仅用了6发81迫击炮弹,就敲掉了敌人的两处轻机枪射击点和一个重机枪阵地。

突击队在两门迫击炮的掩护下,交替向2号高地的山顶跃进。

但很快,我方的迫击炮遭到了美军炮兵的压制,炮兵的兄弟不得不转移阵地。突击队的行动陷入了困境,被好几个方向的火力压制住。连长觉得不够,又调上来一门60毫米的迫击炮,这是全连所有的迫击炮了!

这其中最凶险的一个地方,就是距离山顶大概五十多米的地方,有一处突出的大石头。这石头是花岗岩的材质,异常坚硬,子弹打上去都只能打出一道白印子,81毫米的迫击炮弹砸上去也就是脸盆大小一个坑。别说迫击炮,这块大石头能在美军那样猛烈的炮火覆盖中保存下来,根本不是我们能打得动的!

而敌人将一挺.62毫米的水冷重机枪布置在了那里,我们这边的炮打不到敌人,但是敌人的重机枪却可以从石头缝间不停射击压制突击队。

水冷重机枪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甚至可以说这东西都属于落后到该被淘汰的东西。这种重机枪甚至是早在一战时期就流行的武器,到了二战后期就已经因为种种原因开始显得落后。美军很早就已经大量装备了可以快速更换枪管的风冷式的M2重机枪,也在逐步淘汰这种笨重的老式机枪。

但是不得不说,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水冷的重机枪火力持续性要比风冷的机枪好很多!

突击队现在就是被一挺水冷的重机枪死死压制在山棱线的后面,从我们这里仅仅能够看见重机枪粗壮的枪管和水冷器。这挺重机枪已经连续不停的打了十几分钟,

虽然仅仅距离这个机枪阵地只有五十多米,突击队几次想要冲上去,但都被打了回来。这样的射击频率,如果放着风冷的重机枪,三根枪管都换不过来,枪管子早都打废了。但是水冷的重机枪,理论上只有不断用水冷却,就能够一直打下去!

2排的一个战士抱着集束手榴弹,冲上去想要靠近,但没等跑几步就被打成了筛子,身上中了十多发子弹。

趁着突击队被重机枪压制,2号高地上的美国兵冲了下来,想要增援。连长命令我们这边的迫击炮一齐开火,两门81的迫击炮和一门60毫米的迫击炮,连着打了三十多发炮弹,这才将冲下来的美军又撵了回去!

2排的战士向重机枪的方向扔了两枚手榴弹,只不过手榴弹根本够不见敌人的机枪阵地,只是在前面十几米的地方爆炸。

趁着手榴弹的爆炸,胡班长带着袁大志和另一个战士,从山棱线的后面一跃而起,冲着敌人的机枪阵地摸了上去。

那个战士叫宋宝善,我记得应该是河北唐山的人。唐山口音很有意思,听他说话特别好玩儿。

三个人交替掩护,几秒钟之内就逼近到距离敌人机枪阵地三十多米的地方。但敌人机枪手很快就反应过来,调转枪口开始拦截。

指导员让我们的重机枪组将重机枪推上了山棱线,但是棱线部位的平坦地方非常小,重机枪推上去没法稳定射击。重机枪组的人试了几次,只要一开枪,重机枪的枪口就会被后坐力推得猛烈跳动,根本打不准。

敌人显然发现了我们这边想要将重机枪架起来的企图,他们的步兵开始向重机枪的位置开枪,子弹打在重机枪组周边,甚至有几发卡宾枪子弹打在了重机枪的护盾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而他们的重机枪更是发了疯地射击胡班长三人,数十发子弹打在山坡上,将山上的泥土和碎石头打得四处乱溅。

重机枪在射击张宝善的时候,胡班长和袁大志一跃而起,向着前面跃进。敌人的重机枪连忙调转枪口,子弹像是一条线似的往胡班长那个方向跑。一看重机枪调转了枪口,张宝善也跳了出来。

胡班长猛地往地上一仆,一个翻滚,滚进一处迫击炮打出来的弹坑,但重机枪的子弹却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打在他身边。

敌人的机枪手显然也是经验非常丰富,当着所有人的面阴了我们的人一把。他们的机枪在刚刚调转枪口之后,马上却又转了回去!

刚爬起来的张宝善根本没料到敌人的机枪竟然还会再打回来,再想缩回原来的地方却已经来不及。

重机枪硕大的子弹直接将张宝善的身体贯穿,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撕扯到一边又拽回来。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张宝善的身体甚至还保持着跃进的姿态,却已经中弹七八发。

等重机枪的枪口再一次偏转,打向胡班长藏身的弹坑,张宝善的身体这才不甘心地跪在地上,然后轰然倒下。

袁大志看了看张宝善倒下的方向,然后扭过头来匍匐向前爬去。

敌人的重机枪马上调转枪口拦截,袁大志也被压制在那里动弹不得。

指导员急的红了眼睛,径直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了郭留诺夫重机枪的一边轮子上。

“打!”指导员喊道。

我们的重机枪开始开火,五十多米的距离其实非常的近,子弹准确打在石头缝周围,敌人的重机枪终于暂时哑了火。

趁着这个机会,胡班长和袁大志几乎是同时跃起,向前冲去。

但没想到敌人的重机枪却又响了起来,两发子弹直接打在了胡班长的肚子上,鲜血当即就将已经黑黢黢的军装染红。

紧接着,敌人的重机枪调转枪口冲着重机枪组射击,狂风暴雨一般的子弹几乎是一瞬间就盖了过来,正压着枪架轮子的指导员当场身上中了好几枪。

胡班长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鲜血就这样不停从指缝间涌出来,另一只手却掏出一枚手榴弹。我们在311上看得清清楚楚,胡班长用嘴拉了手榴弹的弦,几乎是拼劲了最后的力气,将手榴弹扔了出去。手榴弹刚一脱手,胡班长就彻底趴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二十多米的距离,放着正常的兵,简直就是再简单不过的距离,甚至就是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能扔二十多米。但胡班长已经受了重伤,拼尽全力才将手榴弹甩了出去。

手榴弹在空中飞过一个弧线,我们所有人的心都被这枚手榴弹揪了起来。

看到手榴弹准确落在了那块大花岗岩后面,我们松了口气,几乎要跳起来庆祝。

可谁也想不到的是,几乎是顷刻间,那枚手榴弹又被石头后面的敌人捡起来给扔了出来!

手榴弹在大石头前面炸开,但敌人的重机枪再一次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