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每天都在向我们这里逼近,从声音就能听出来,前沿阵地打得很艰苦。以前我们总是打运动战,以为攻坚美军的工事就已经算是相当惨烈的战斗。但现在看看,运动战反而是最舒服的。因为运动战的主动权在我,我们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完全可以选择对我们最有利的时间、地点和进攻方向。

而一旦进入防御阶段,发起进攻的主动权就转移到了敌人手中。他们可以随时发起进攻。

兵力不足的我军在横城反击战之后,就基本没有了发动大规模围歼战的能力,只能被迫转入防御战。但防御战也并不是完全坚守阵地,还是要运动战和防御战相互结合。不然,以美军那种丧心病狂的火力支援来说,真要是在阵地上坚守硬碰硬,那不过是第二个汉江南岸狙击战。

于是战斗开始转变为逐山逐水的节节抗击,我军将主力部队后置,前沿布置少量兵力。但是却占据每一处高地,扼守每一条河流,对重要的地方更是重点设防,做到以点制面。

而且白天我们前沿阵地依托工事进行防御,目的不是为了坚守阵地,而是为了最大化的给敌人有生目标予以杀伤。对每一处阵地都激烈争夺,但是并不僵硬的死守。实在守不住的阵地,在经过激战之后就撤出。等到晚上,再组织部队去偷袭敌人。

反坦克作战和大量杀伤敌人步兵成了我们战斗的目标,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斗,都是惨烈残酷的。

这样,美军要付出大量的伤亡和沉重的代价,但是每天根本向前推进不了几百米。美军拥有火力和装备的优势,而且他们一直害怕我军消失。所以他们更希望将我军的主力牢牢牵制在阵地上,这样就可以用轰炸和炮火来消耗我军。但是我军根本不和敌人硬碰硬,你小股部队或者南朝鲜军来进攻,我们前沿阵地就坚守。如果是敌人大部队,我们就暂时放弃阵地。而在战斗中,只要发现某一处敌人的兵力薄弱或者是有缝隙,就组织部队在夜里展开进攻。

就这样,“联合国军”平均每天伤亡九百多人,缺仅仅只能将战线向前推进1。3公里。

可阵地战的残酷就在于,即便是我们的战术再发挥,灵活性上也和大规模的运动战根本比不了。敌人伤亡巨大,我军的伤亡也非常严重。美军攻打我军阵地都时候,动辄都是出动数十辆坦克和火炮来掩护进攻,这使得我军坚守阵地变得非常困难。

尤其是敌人似乎发现空军的轰炸虽然猛烈,但是并不能很快速的支援地面部队。而且整个朝鲜战场几百公里长的战线,又要支援战斗,还要封锁我军后勤线。即便是美国人那么庞大的空军和海军航空兵,也有些捉襟见肘。

敌人一月底发起反击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美军增加了伴随炮兵的规模。他们针对朝鲜复杂的地形,专门训练和装备了很多独立的炮兵营,而且这些炮兵营是新补充进美军的。在朝鲜这样复杂的山地丛林地形,炮兵营的使用效果远远高于空军轰炸机群。这样,他们的空军也可以腾出大量精力去咱们针对我们后勤补给线进行空袭。

野战医院每天都要送来大量的伤员,绝大部分都是炮伤,断胳膊断腿的比比皆是。医院那点人手早就忙不过来了,于是除了日常训练,我们连每天都会组织人去医院帮忙。虽然我们不是医生,但是干点粗活,简单照顾伤员还是可以的。

我们的训练也从以前大量的班组进攻战术协同,悄悄发生了转变。现在,我们连增加了大量的侦查训练和爆破训练。我们排还是主要搞侦查,但其他班排基本上每个班现在都有两到三名爆破手,专门训练爆破技术。

但随着战线的推移,野战医院已经向后转移了三次,我们越来越逼近三八线。而兵力的大量损失,也让支撑战局变得愈加艰难。好在已经入春,天气开始逐渐转暖,前沿部队面对的不再是坚硬如铁的冻土。修筑更加坚固的工事变得比以前容易了一些。

班长在医院整整养伤养了四个星期才归队,腿上被割掉一大块肉使得班长现在走路都有些吃不上力。就这还是班长发现得早,去治疗的也早。如果要是晚几天发现,可能就得截肢!

其他部队有的战士就是用了不合格的三角巾止血,发现有不适也忍着不说,都想着‘轻伤不下火线’,结果出现了好几例发炎感染牺牲的事情。

师里军里在发现这种情况后,对所有的医疗物资进行了全面检查,不合格的全部销毁。据指导员说,给我们生产黑心三角巾的奸商,已经被政府抓捕,枪毙正法了。这在连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都拍手庆祝。这样发国难财的奸商,就应该被枪毙。

时间很快进入到三月中下旬,敌人发起的第二阶段进攻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虽然我军一直进行积极防御,而且只要有机会就进行反击,更是在每一处阵地上和敌人反复争夺,但是战线还是一点一点地向后撤退着。

美军在和我军一直接触中,也逐渐熟悉我们的战法。一到夜里就主动和我军拉开一定距离,并且严防死守,而一到白天就飞机大炮轮番进攻。美军在整个二月份的进攻中,还多多少少有一些漏洞,我军还经常能够打一些小规模的伏击战,甚至还能缴获不少装备。但进入三月之后,美军就越来越难缠,也再很少被我们找到漏洞。他们的进攻部队不贪功冒进,也不消极进攻。始终在进攻保持和我军的接触,但是又和左右的友军密切协同。逼着我们和他们硬碰硬,而且美军也开始并不急于攻取我军的阵地,反而更加倾向于消耗我军的弹药和物资。

美国人发现了我们的缺点就在于后勤补给,所以就想方设法更多消耗我们。我们拿美军这样的稳扎稳打越来越没办法,反倒是美军在进攻中越来越得心应手。能拿出来的部队都被派到前线轮战,即便是我们都已经去敌后执行了四次任务。而我们也发现,想要渗透到敌人防线后面开始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美军开始并不将进攻局限于公路两侧,而是整个宽大正面。

最后一次渗透到敌后侦查的时候,我们就被敌人发现,险些遭到围剿而全军覆没。要不是那一次我们带着师里的炮兵观察员‘大拖油瓶’,关紧时候呼叫了自己的炮火阻拦敌人的追击部队,可能全连已经被包了饺子。

到了三月底四月初,我们已经在敌人逐渐稳扎稳打的进攻中坚守了两个多月,部队极度疲惫。在二月中旬撤出砥平里之后,我军布置的三道防线,现在已经被攻克两道,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还在苦苦支撑。

而这最后一道防线,恰恰就是三八线。我们已经退了五十多公里,从三七线退到了三八线,但仍旧没法阻止美军的进攻。战争的天平一点一点向美国人那边倾斜,失败的气氛在部队中悄然弥漫起来。

东线的原州、横城、五音山、新峰里、春川,西线的汉江南岸、汉城、议政府、临津江防线相继失守,部队一退再退。继‘恶犬行动’之后,美军又发起了‘屠夫行动’、‘撕裂者行动’、‘狂暴行动’等多次进攻,每一次进攻,他们都能有所收获。

三月底四月初,美军又再一次发起了一波更加猛烈的进攻,终于在四月初的时候,我们被打回了三八线以北。

战斗也从之前逐个阵地的争夺,整条战线的交战,变成我们以师、军为单位的交替掩护阻击后撤。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师断后部队的一个营在后撤的时候,不小心被敌人截断了退路。美军的一个完整的步兵营和南朝鲜军的一个营,将我们师的这个营包围了起来。

美军和我军的编制可不一样,我军一个营不过三四百人,而美军的一个营足足有九百人,还有独立炮兵!再加上南朝鲜军,我们的一个营已经被将近四倍于己的敌人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