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简将李玄戈体内的毒逼出大半,又给他服下解药,把了把脉,脉象平稳,应该无大碍了。解了毒,薛简也累了,便将李玄戈安置在客房中休息。看着他熟睡的脸,她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觉叹息一声,准备走出房间。起身时,却瞥见他包袱旁边放着一把剑,这把剑原先是用布包裹着的,此刻剑的主人在熟睡,布便散了开来。薛简也是武林中的高手,一把普通的剑当然不足为奇,但是这把剑很特别,它的特别之处恰是因为它的普通-剑鞘已被磨得光滑,似乎它已历经了好几代人。多年前她曾见过一个人同样用的是一把“普通”的剑。

这会是同一把剑么?她用颤抖的手拿起它,将剑慢慢抽出剑鞘。不看则已,看了竟险些惊得晕了过去。

落月剑!

正是李佐垣当年曾用过的剑!

这少年果然是李佐垣的孩子,细看他的眉眼,确与佐垣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容貌与气度比他的父亲稍逊了些。

薛简扶住桌角,以免自己站立不稳而跌倒。她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剑身,往事一幕幕又浮上心头。

十多年前的那一天,燕翎并没有看到两大高手的对决,师父让她走,她不敢停留。原本师父是让她去流波谷找师妹,可是那天,它如同一个丢了魂魄的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了数天之后,她忽然想起了李佐垣,那个她又爱又恨的人,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她是爱极了他,才会生出如此的恨意,才会下如此狠手。她不知道李天狼是否能从师父手里拿到解药,但是现在,她很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于是她魂不守舍地朝崎蔚山走了去。可惜,她到不了三垣阁,即便强大如幽隐,也无法渗进三垣阁。她在山下守了三天,并无异常人员出入,心中稍安了些,或许李天狼真的拿到了解药。

师父!她突然想到了师父!如果李天狼拿到了解药,那师父呢?师父是不是已经……她不敢多想,转身朝断崖奔了去。

师父不在。断崖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斑斑血迹和未及收殓的同门尸首。她找了一天一夜,既未找到师父的人,也未找到师父的尸首。

天地之间似乎就剩下她一人了。她蓬头垢面地走出断崖,走了很久很久,或许是十天,又或许月余,她记不清了。

这天,她走到一处田埂处,走不动了,便停了下来。不远处的一个小伙子正在农田里干活,汗流浃背,不时用衣服去抹额头的汗。 燕翎想跟她讨杯水喝,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不杀人的情况下去拿别人手里的东西,即便这样东西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是别人乐意奉送的。

她现在只想喝水,而这个小伙子一定有水!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想杀他。

于是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

也许是她站的时间长了,小伙子看到她奇怪的样子,便向她走过来,看了看她。她虽然衣衫褴褛,但布料确是上好的丝绸;虽蓬头垢面,一双眼睛却透着水灵。他心想她或许是哪个有钱人家落难的小姐,这年头,皇亲贵胄也不能保得平安。

小伙子问道:“姑娘是渴是饿?可是要吃东西?”

燕翎指了指他的水囊。

小伙子明白了她是要喝水,将水囊递给她,等她喝完,又递上一个馍。燕翎看了看小伙子手中黑乎乎的东西,不知是何意,也不知道是该接接还是不接。小伙子却以为她是嫌脏,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又拍了拍馍上的灰,才说道:“这是黍麦面做的,可以吃,我们乡下穷,吃不上白米,只能吃这个……”

燕翎不再拒绝,接过馍,大口地嚼了起来。她没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但是是真饿了,不一会儿,小伙子带的几个馍都被她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