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秀君偏着头,望着枕头旁的一双儿女,眼中盈盈有泪。她身子太虚弱了,导致她要使出很大的力气才能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摸两个孩子。

桃花在一旁红了眼睛,她愧疚地说:“秀君,都怪嫂子。嫂子不该说那些话,你受苦了……”

纪秀君这才将目光从两个孩子身上移开,她对桃花摇摇头,笑着说:“嫂子说的都是实话而已,我也只是因为忧心这一大家子的孩子,急了点,怪我自己。”

听纪秀君这么说,桃花更自责了。她咬咬牙,下了天大的决心,说:“没事儿,你想带着那三个孩子就带着!大不了以后咱们一家人省吃俭用,干饭吃不上还能喝粥呢!再一起想赚钱的法子呗!几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纪秀君的娘看了看床上自己苦命的女儿,再看了看床边垂泪的儿媳,心里一股酸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家里条件的确不大好,东子和桃花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最小的那个还没断奶呢,这一大家子都靠东子在养着……

纪秀君如何不知娘家如何光景?原本她娘家的日子过得都不如肖家,当初她嫁到肖家,还不少人羡慕她嫁了个好人家。

“娘、嫂子,我想得很明白了,我不回去了。”纪秀君笑了笑,“肖家那三个孩子我是绝对不能扔的,如今又添了这两个。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拽着五个孩子回去拖累你们。活活能把你们拖累死!”

“秀君……”纪秀君的娘低着头小声呜咽地哭。

“那你怎么办呐!”桃花跺了跺脚,“远的不说,你现在还在月子里。你身子弱,又是早产,如今又没奶水,你又不能下地……”

“咚咚咚……”云太医的夫人站在外面叩了叩门,“肖家娘子醒过来了没?我来看看!”

屋子里的三个人急忙收了情绪,桃花将云夫人请了进来。

云夫人也懂点医术,往日里时常给云太医打打下手。刚刚纪秀君生产的时候,她可帮了不少忙。

“大恩人!”纪秀君的娘急忙起来,给云夫人拉了椅子。

“不敢当,不敢当。”云夫人笑着看了看两个酣睡的孩子,才在椅子里坐下来。

“如果不是云太医和夫人,俺这闺女指不定就没了,叫一声大恩人怎么就当不得了?”

云夫人却摆摆手,道:“医者之力罢了。”

纪秀君十分诚恳地说:“对于您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是对于我和我的孩子来说,却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云夫人摆了摆手,笑道:“不说客套话了,我现在过来是受人所托,与你们家商量点事情。”

三个人都望着她,认真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肖娘子可想过以后的日子?”云夫人温声细语,“你这一胎又是双生子又是早产,这月子至少得三个月。时间不说,那补药是一日不得停的。若是停了药,没奶水是小事,坏了你身子的底子才是最凶险的。”

“补、补药很贵吧?”桃花悬着心,急忙追问。

云夫人笑了笑,解释:“若想养好身子,每日的补药需得一两银子。”

婆媳两个一听,都变了脸色。一天一两银子?这个数字真真把她们吓着了!纪秀君也呆了呆,她望着床边的一双儿女,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若是没有这一双儿女,她便是跟了去又如何?可如今有了他们两个,她怎么敢不好好活着悉心照料他们?

云夫人还在继续往惶惶的三个妇人心头血口子上撒盐,道:“肖家那三个孩子,最大的还不到九岁。哪里干的动活儿?就算最大的那个再过两年能下地干活了,可毕竟是个姑娘家。又是下地干活又是赶集市做买卖,这……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肖折釉沉静的样子浮现在纪秀君眼前,她的心里好像剜了块肉。

她刚嫁到肖家的时候,肖老爹和肖器对肖折釉十分疼爱,可以说是尽了爷俩的全部本事来宠着。他们从来不让她干活儿,常买漂亮的布料给她缝衣服,每回赶集市都给她带小食吃,竟是比对下头两个小的还要宠。她也比邻里间的孩子更漂亮,更娇气。

只是自从出事以后,这孩子一句话不说,把什么都抗在肩上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纪秀君一想到会影响了这孩子日后的婚事,她心里充满了愧疚,只觉得对不住去了的肖老爹和肖器。

云夫人看了眼纪秀君的脸色,不动声色地说:“我听说肖家大郎原本是想考个功名的。”

纪秀君的指尖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