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诗良弼所言果然不错,周子平护一千义从羌骑,刚越过怀安到百井戍,就遭逢前来争地的三四千党项步骑,双方在长城岭互相争战番,党项人恐唐军有后继大队,便往芦子关退走。

接着周子平告诉司波大野,就地坚守百井戍,不得退却。

司波大野无奈,只能带领蕃落残兵百余人,接受了周子平的领导,而后周子平便在百井戍的山峰处筑起营寨,固守这处要点来。

不久,两万多六府党项沿金明道而出,逼近延州城,其中三千党项骑兵迂回至延州城南的要隘野猪岭,企图切割延州和鄜、坊、丹三州的联系。

戴休颜在延州城内很能沉得住气,任由党项漫山遍野,他自不动。

很快,浑瑊率两千骑兵,在先前于龙门渡过黄河后,自丹州方向疾驰增援延州城,于野猪岭和党项骑兵发生遭遇战,浑瑊披重甲,临战大呼驱马,身先士卒,在隘口和党项进行“袋中之鼠”般的恶战,党项不支而溃走,浑瑊紧追不舍,直追到延州城下——戴休颜择选五百精骑,打开城门,配合浑瑊大杀番,斩获首级百余颗——随即浑瑊在延州城边侧下营,和戴休颜呈犄角之势,六府党项只能望着城垣齐备的延州城无计可施,退往城北处安营。

可数日后,高岳派遣义宁军兵马使扶余淮领三千骑兵,自庆州城穿过罗水河谷,过直罗关,又出现在延州城西南的苇谷口,金明道的数万六府党项望见扶余淮所执的黑白貔貅旗,各个大骇,把营围全都烧毁,开始往白于山遁逃。

很快,皇帝启用了“御营中军”,以浑瑊为中军使,领河中、渭北两地镇兵,朝廷又遣送三千神威子弟给张万福统领,前来增援;

同时“御营前军”也正式启动,以李抱真为前军使,然则李抱真食金丹过多正在榻上休养,所以一万昭义子弟由李抱真麾下的步军都虞候王延贵统率,与河东节度使李自良五千奉诚子弟会师后,涉孟门津,沿路连连击破袭扰绥州的小股六府、离石党项,接着王延贵、李自良于清涧筑城,准备以此地为光复绥州、银州的跳板。

清涧之地,少土多石,所以军城便用石头堆垒,但却没有水,只有一股细泉自块大岩石里渗出,无法满足大军兵马所需。王延贵久在泽潞之地为将,便判定说,这大岩下肯定有充裕水源,便命军士挖掘,每挖出一箕畚碎石,赏钱一贯,没多久就掘出源源不断的水来,士卒欢呼起来,将其围垒成井,至此清涧城大功告成。

东北方向,振武军节度使李景略亲率五千骑,加上回纥、奚、契丹、杂胡等仆从来的三千余骑兵,取道十二连城大举南下,和韩潭的军队会师,准备克复银州的鱼河堡。

到了夏季时,高岳居庆州、罗水,浑瑊、戴休颜居延州,王延贵、李自良居绥州清涧,如三根蓄势待发的利箭,各指着白于山往南的三条通道,而在其北更有高崇、康日知在盐州五原,及李景略、韩潭在麟州——唐军从五个方向,把白于山南北给合围起来。

此刻,统万城内的青天子元晖也就是先前的拓跋朝晖,猛然觉得自己虽过了把草头皇帝的瘾,可还没超过一个月,便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现在最大的希望,便是西蕃能大举东进,策应自己了!

可西蕃这边,在得知党项自立后,对此非常重视的赤松德赞,和牙帐一道亲自来到鄯州地界,召开大论间的会议。

然则这次就算是鹰派马重英和尚结赞,也不晓得该以何种方式增援党项。

这次不比当初天宝年间和南诏携手对抗唐,那时西蕃和云南可是有大道可通的。

现在从西川到凤兴,到汧陇再到原州,然后直至灵武河套,唐军的链条式要塞防御体系已完备,除非蕃兵各个长出翅膀,不然对白于山那里就是鞭长莫及。

“愚蠢,急躁,党项人还是如此缺乏智慧,还是个劣等的民族。”坐在毯子上的赞普,气恼地说道。

随后赞普就询问马重英,如果想要打破唐家在陇山、大河的防御体系,需要多少兵马?

马重英也只能如实回答,如给臣五万精锐,臣能拔除掉唐家的丰安城,切断泾原和灵武的水运,而后沿渡黄河过鸣沙,叩击盐州城。

而尚绮心儿说,现在不要说五万精锐很难凑齐,就能打到盐州城又如何?唐家的盐州城不但重筑过了,还增补强兵驻防,不可能轻易攻破,还会有被抄断后路的危险。

别忘记,高岳正于庆州按兵不动,虎视眈眈呢!

赞普便又问大论们,是否可以从别的地带发起攻势,也能牵制住唐。

结果还没等各位有结论,就有飞鸟使来到金色牙帐前禀告:

韦皋忽然出蜀都城,至西山处并频繁调动兵马,似乎有谋取无忧城(维州城)的迹象;

陇山地带,唐军游骑也频频出现在水洛川地带,似乎是在进行威力侦察——高岳虽去庆州,但陇山东的刘海宾、邢君牙两大神策军事集团还原地不动,就像两座山般。

“想要越过陇山,必然会与其发生惨烈的交手......更何况,剑南还有个韦夜叉在那里,不能轻易撼动。”赞普叹息起来。

并且尚绮心儿还忧心忡忡地进言,如今陇右数州的汉人都蠢蠢欲动,有的逃亡入山,有的反抗袭击我大蕃的子民,现在既然和唐家达成和议,便不要再轻启战端,专心镇抚国内为好。

整个大论会议上顿时死一般的静默,难堪的静默。

现在包括赤松德赞在内的西蕃上下,都已形成个共识,那便是唐家复兴的速度快得让他们难以置信,须知十年前西蕃铁骑还能肆意践踏蹂躏陇山以东直到长安间的广袤地带,唐只能依靠凤翔、泾州和邠宁几个孤立的点苦苦应付,现在点连成线,线连成面,反倒是他们被一逼再逼,在军事失败后,黯然退缩到陇山这边来。

死结开始形成:西蕃没有力量再压迫唐家,只能采取守势;而这种消极而守的时间一长,唐家便会复元得更加强大,到时唐蕃对比态势,对己方便越来越不乐观。

这会儿尚绮心儿左思右想,便献策说:不然让会州地界的沙陀、吐谷浑小王出动万骑左右,攻唐家的原州萧关路,或可减轻些党项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