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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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心里的鬼? 商挽琴听得很认真,也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可这真的很难判断。 乍一思考,如果恶鬼诞生于强烈的负面情感,那么越是遭遇悲惨的人,越可能成为恶鬼。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比如青萍真人的女儿,她的遭遇虽然不可谓不悲惨,可她作为真人的女儿,想必自幼衣食无忧,唯一的坎坷就在情感上。 然而在山外,在真人这样的大人物不太关注的角落里,有人从小到大都吃不上饱饭、为一口肉能豁出半条命,有人一直挣扎在生死之间、惶惶不知明天的日出是否到来。还有人被父母牵着出去说要买一口麦芽糖,却是要将她卖去当雏妓…… 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可奇怪的是,商挽琴很少看见这些人化为恶鬼,无论生前生后。他们似乎太累太累,累到连强烈的情绪都成了一种奢侈。 反倒是那些让你觉得“虽然不幸可也不至于如此的人”,总会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怨憎。 所以,要怎么去注意那些“可能会变成恶鬼的活人”?他们既有可能是最凄惨的那些人,也有可能是那些表面还不错的人。 真要说的话,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化鬼的嫌疑? “人心难测,恕晚辈才薄学浅。”商挽琴挠挠脸颊,虚心发问,“请教真人,该怎么判断,哪些人有可能心生恶鬼?恕我冒昧,我想人人都会心生恶念,却非人人都会真的做出恶行。” “不错,你说得很对。” 青萍真人赞许地点头。她抬手一指,却是指着了芝麻糖:“关键在它。” 银色小鸟也正一脸认真地听着,仿佛它也听得懂似的。忽然被老人一指,它紧张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啾”。 “在于芝麻糖?”商挽琴伸出手,小鸟就跳到她手指上。 老人道:“先让我检查一下,芝麻糖……” 青萍真人指尖冒出一缕灵光。她指着芝麻糖,那缕灵光与芝麻糖头顶的红色小凸起相连。芝麻糖立即扭了扭头,想躲开,却又迟疑着没有太大的动作。 很快,老人收回手,说:“果然,芝麻糖即将长出第一根冠羽,解开第一重能力。芝麻糖在地洞中有什么奇遇?” 这和商挽琴对原著的记忆吻合。 “是,真人高见。” 商挽琴讲了地洞中的遭遇,又拱手拜拜:“便是这样,还请真人不吝赐教。” 青萍真人叹道:“果然如此,芝麻糖……它比我之前猜测的更神奇。它不仅具有时空之力,还是恶鬼克星。” 商挽琴竖起耳朵。 青萍真人仔细道:“我也是昨夜查阅古籍,才找到一些资料。芝麻糖这样的灵,在上古曾被称为‘食鬼鸟’。” “挽琴,你可知道万物相生相克?恶鬼能力强横,便有天道定下规则制约。但即便如此,还是会诞生远超我们想象的强大 恶鬼。所以,就有了食鬼鸟。” “食鬼鸟诞生后,会渐渐长出三支冠羽,代表它的三重能力:一曰看破,一曰击破,三曰吞噬。” “这三重能力,我猜都是针对‘恶鬼规则’而诞生的。” “等芝麻糖长出第一支冠羽,称为‘伯羽’,它就能够看破恶鬼规则,帮助我们驱鬼。” “第一支冠羽,称为‘仲羽’,让它能凭自己的本事破去鬼域规则,带领人类逃出恶鬼魔爪。” “第三支冠羽最难诞生,称为‘季羽’,而一旦长成,它就成为了真正的食鬼鸟,可以恶鬼为食,可谓天下恶鬼之克星。想要做到这一点,就不能缺少龙脉的助力。我想,这就是芝麻糖与龙脉的渊源。” “因此,等芝麻糖第一支冠羽彻底长成,便能看破活人身上的鬼气,你身为它的主人,也能分享这能力。” 青萍真人说完自己的推测,也露出些许羡慕之色,叹道:“它认你为主,实在是你的大机缘!挽琴,你得了一大助力啊!” “真的?”商挽琴精神一振,立即深情地看向小鸟,“我的未来就靠你了,芝麻糖,你好好努力,早日让我抱上鸟腿啊!” 加油,她的pn 仔细想想,她那破代号叫鬼羽,竟然和芝麻糖和搭呢!说不准她俩也是天定伙伴,并不比主角差的。商挽琴心里美滋滋起来。 “芝麻糖,放心,我一定好好培养你。”商挽琴郑重其事许诺。 接着,她两根手指捻住芝麻糖头顶的红色肉芽,轻轻往上提,嘴里还念念有词:“拔苗助长,拔苗助长,拔苗助长……” 芝麻糖不明所以,只是能感觉到自己备受期待。它本想展开双
翅、高兴地“啾”一声,但脑袋被反复画着圈摩挲,它有点晕乎乎的,没能“啾”出来。 青萍真人:…… 老人原本羡慕、感叹的神色,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她咳了一声:“挽琴,拔苗助长的意思,是劝人别这么干吧?” 商挽琴沉思片刻,缩回手,遗憾点头:“是哦。那我能怎么帮芝麻糖吗?” “……多多带它见识驱鬼的场面,若有能力,让它自己去吃一些鬼气,如此便好。” 青萍真人无奈道:“还有,别高兴得太早。食鬼鸟长成之前,会引来诸多恶鬼觊觎,你今后遭遇的危险会增多无数,你千万小心。” 商挽琴“哦”了一声,对芝麻糖说:“听见了么?现在我保护你,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就要保护我啦!” 这话芝麻糖能明白,立即高高兴兴地“啾”了好几声,表示同意。 青萍真人挥挥手:“去罢,承月露将要淬炼完毕,我也要去勾勒阵法,为明日的治疗做准备。” 老人才要离开,忽又想起什么,扭头道:“虽然它伯羽未成,但可能也具备了一些看穿鬼气的能力。若芝麻糖无端对着谁展露敌意,挽琴,你就要务必小心。” 商挽琴认真应下,再拜告辞。 多亏青萍真人的讲解, 让她结合记忆中的剧情, 更多回忆起了芝麻糖的设定。原著里,这小鸟一开始只说是“打开九鼎的钥匙”,负责卖萌,但连载了一段时间,读者表示“谁想看一只没用的鸟反复蹦跶啊”,作者才写它其实能吃恶鬼,前途无量。 大家还怀疑那是作者临时加上的设定来着。 但现在商挽琴决定收回一切吐槽言论,只诚恳表示谢意:感谢作者的设定!感谢大腿鸟芝麻糖!她务必好好养鸟,争取早日培养出完全体食鬼鸟,从此人假鸟威天下无敌! 磨蹭到这会儿,她终于又有了些困意,就决定回屋子睡觉。 没想到,没走几步,芝麻糖却忽然飞了起来,朝着某个方向发出急促的啼鸣,身上银白的绒毛略略炸起,一副敌意十足的模样。 商挽琴微惊:怎么,青萍真人才刚说完,就有了情况?可这是拂云门内部,怎么会有恶鬼? 她立即朝那个方向跑去。 没跑出几步,芝麻糖却又安静下来。它竖起的羽毛落了回去,急促的鸣叫也消失了。 “芝麻糖?” “啾……?” 小鸟自己也很困惑的模样,飞在半空东张西望,却再没有刚才凌厉的反应。 这时,一名拂云门的弟子经过,肩上挑着两只新鲜的山鸡,笑呵呵地跟商挽琴打招呼。 “商姑娘,对吗?你怎么知道我刚刚以铜级驱鬼人的身份,成功除去了一只潜伏在山鸡族群里的银级恶鬼,还打了两只上好的山鸡回来给晚上加餐?” 商挽琴:…… 她不知道,谢谢。 但她面上立即露出热情友善的笑容:“哇,我就知道,这位姐妹你真是太棒、太厉害了,一定马上就要晋级银级驱鬼人了吧?将来拂云门的中流砥柱,还得是你啊!” 对方露出舒爽的神情,招呼她晚上一定要分一只鸡腿吃,就高高兴兴离开了。 商挽琴望着她的背影,尤其望着那两只山鸡。她瞳孔略略缩张,也确实从那禽类身上看见了一点淡淡的鬼气。 世间恶鬼千奇百怪,大多数喜爱捕食人类,但也有一些恶鬼口味特殊,喜欢其他特定的猎物,呃,比如山鸡。 “芝麻糖,你感觉到的就是这个?” “啾……” 芝麻糖似乎陷入了沉思,低头默默盯着她。 一人一鸟对视片刻,商挽琴轻咳一声:“没事啊没事,咱们伯羽还没长出来,能力不熟练,出错也正常。” “啾……” 芝麻糖还是一脸困惑,仿佛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最后,它落在商挽琴头顶,有点悻悻地趴了下来。 商挽琴摸摸它,转头才发现自己到了乔逢雪的屋子附近,一眼就能看见那间屋子的后门。 正要离开,她耳朵尖一动,听见了熟人的声音,正是从那间屋子前传来。 她略一思索,往四周一看,见到附近一条小路。那路很隐蔽,被山木和藤蔓 遮挡得严实。 商挽琴见四周无人,便踩了个特殊的步法,身形隐没进了阴影中。她悄无声息地前进,走进前方藤蔓垂落的影子里。 走近之后抬眼一看,果然看见两个熟人: 就在不远处,温香与江雪寒都站在乔逢雪的门口,像是正争执什么。<
> 不知道是不是商挽琴眼花,有那么极细微的、比呼吸还短暂无数倍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一缕鬼气从温香脸上掠过,令那温婉美丽的面容一瞬冰冷无比。 商挽琴神情一凝,立即看住了。 略扒开垂下的藤蔓,她更清楚地看见,就在乔逢雪屋子前,温香拎着一只食盒,正和江雪寒正说着什么,看着竟像发生了争执。 “……江公子为何非要拦着我?” 商挽琴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但来回逡巡许久,她却再没有看见任何鬼气的影子。 难道是错觉? 她又看了好几眼,瞳孔缩张几次,实在什么都没看出。她又去戳芝麻糖,发现它还是软趴趴地待在她头顶,半点没有发现恶鬼的警惕。 是自己杯弓蛇影了么…… 商挽琴心里犯嘀咕,决定继续观察。 那两人还在争。 瞧了一会儿,商挽琴看明白了:温香想进去探望乔逢雪,但江雪寒为乔逢雪看门,得到的命令是“不许人进来” 。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 忽见温香抬手半遮住脸,语气变得难过极了。 “我不明白,江公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雪寒显然一怔:“我怎么?” 温香道:“过去江公子曾说,凡是我想做的事,江公子都一定支持,因为你念着我曾救你性命。可现在看来,原来那不过是随口之言,只有我当了真。” 她声音里隐带哭腔。 江雪寒一下慌了神,脱口道:“我,不是,我……温香姑娘,你知道,我向来是支持你和门主之事的!” 温香泪意更明显:“果真?可现在门主冒死归来,他一整夜水米未进,消耗又巨,不知多么累,我真怕他是昏死在了房里,才带了亲手做的药膳来看他。” “江公子却一定要阻拦我,岂不是怀疑我会害,害了……!” 她好似说不出那几个字,只更伤心了。 江雪寒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终究叹了一声,妥协地退开两步,低声说:“我从来没有那样的疑心,我知道温香姑娘的为人,也总是记着你曾救我。” “那温香姑娘便上去吧。想来,若门主知道是温香姑娘来访,也必不会拒绝。” 温香这才破涕为笑,擦擦眼泪,拎着食盒上去了。片刻后,江雪寒悄悄抬头,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眉宇间尽是黯然神伤。 这还挺虐恋情深的嘿?商挽琴无意吃了口瓜,不亦乐乎,又暗暗摇头:可小伙子,你这为了单恋就违背门主命令,事儿办得可不漂亮啊。 她又想:温香去找乔逢雪,是干嘛的?别是去下毒的吧?再说那缕鬼气,究竟真是她眼花,还是…… 不行,得去看看。 她抬手捉住芝麻糖,又将它往口袋里一塞,同时双腿弯曲、起跳,整个人就轻盈而起,消失在阴影中。 片刻后,一点飞鸟似的影子巧妙滑过,落入房屋窗边。窗户无声打开一道缝隙,又无声闭上。 屋内,商挽琴已经蹲在了屏风后,正好借那只大木桶藏住身形,只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窥视那屏风后模糊的影像。 此时,屋内响起了人声。 是乔逢雪的声音。他音色困倦,带着疏冷之意,如冰消玉碎、月落荒野,竟不大像那温柔体贴的玉壶春门主了。 “温香,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