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雪寒一脸惘然,久久不语,商挽琴奇怪起来。 “你吞吞吐吐什么?”商挽琴疑惑道,“你不是喜欢温香吗,现在她送你东西,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难道她说了什么?” 她有点警惕起来。温香那人很擅长用言语拨动人心,愚蠢且失忆版本的商挽琴对此深有体会。 “……谁说我喜欢温香姑娘!” 江雪寒浑身一抖,像被踩了尾巴的大猫,脸上的伤疤都变凶了。但这个生动的神情,也驱散了他刚才的茫然。 商挽琴看他一会儿,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有点冲动、有点自以为是的江雪寒,就嗤笑一声:“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啊,你不会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吧?” 江雪寒愕然地看着她,片刻后才坚定道:“我绝不会对门主的人起心思!” 商挽琴不以为然:“可表兄又不喜欢她。” “你又在胡说了?”江雪寒条件反射,立刻皱眉,“商挽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绝不会插手门主和温香姑娘的事。反而是你,你难道还没死心,人人都知道,门主和温香姑娘两情……” 得,这说教的口吻,彻头彻尾就是以前的江雪寒。 商挽琴翻了个白眼,紧接着露出笑容——不怀好意的笑容。 几乎与此同时,商挽琴突然跳起来,狠狠踹了江雪寒一脚! 她身手灵敏,动作快若闪电,猛一下揣在江雪寒小腿胫骨上,踹得他一阵龇牙咧嘴。那些烦人的“嗡嗡嗡”的话,自然也没了。 “商挽琴你做什么……!” 江雪寒面目扭曲,瞬间破功,愤怒地喊出来。 但商挽琴已经掉头跑了。 “我让你胡说八道还老对我嘴贱,忍你很久了——!”她语气轻快,骂得也爽快。 亏她还救过他!亏她刚才还想着,要不要直接告诉他,乔逢雪已经拒绝过温香,他要是喜欢温香,可以大胆去追。 现在?呸!单恋到死吧你! 商挽琴边跑还边继续鄙视:“就你这忘恩负义的德性,难怪你脸上的伤疤被鬼气侵蚀、一直好不了,这都是命!” 江雪寒一听就要被气死了。 他不是特别在意容貌,但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他原本容貌俊朗,去哪里都挺受待见,可惜那次被恶鬼重伤,破了相。由于鬼气侵蚀骨肉,再好的伤药也治不好他的疤。 他被戳了痛处,怒气冲冲,正想追上去,揪着商挽琴说清楚。 但忽然一愣: ——他脸上的伤,对外只说是仇家下毒导致。因为他好歹是金级驱鬼人,要是被外人知道,他被恶鬼伤得这么重,恐怕会影响对玉壶春的评价。 当时受伤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一狠心,自己给伤口抹了毒,想的是“死也不能影响玉壶春、影响门主”。 除了救他的人,还有门主,谁也不知道他伤疤的真相。 那商挽琴为什么 会知道?还有她说“忘恩负义” …… ash;ash; …… …… ash;ash; “?()” ,是从人骨中提取的死气,再用特殊方法培育成的蛊虫。只要将它放在目标身边,就能探查对方的动向。这是兰因会骨干常用的虫子。 商挽琴手中掐了几道手印,给磷火虫下达命令:跟在温香身边。 没错,她不放心温香。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天知道她今天跟江雪寒说了什么!万一,她是说万一,世界上真有什么“原著纠偏定理”,没了一个凌言冰,就让江雪寒顶替凌言冰的位置,变成搞事的那一个呢?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但……任谁有吞天那么个人渣师父,也会不得不想很多。 按理来说,温香只是个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伤不了法术高明的乔逢雪。原著中,都是因为凌言冰乱蹦哒,加上乔逢雪很在乎温香,温香才能伤乔逢雪至深。 现在,凌言冰瞎了,乔逢雪亲口拒绝温香,那按理来说,商挽琴可以彻底不管温香了。 但是…… 商挽琴捏捏鼻梁。 吞天那个人,恰恰最擅长也最喜欢利用普通人。他有句口头禅,叫“最恶毒的人心恰恰藏在普通人的胸膛里”。有时候商挽琴会觉得,他这句话说不定是对的。 她记得,曾经有一回,兰因会想杀一个太守。 大周虽然名存实亡,却养出了一些很厉害的地方官员。那些官员几乎就是一方诸侯,不仅豢养了厉害的驱鬼人,甚至自身

也修炼出了高强的实力。 那次,吞天就是想杀那个太守, 夺取那片势力。 那位太守将地盘治理成铁板一块, 很有些励精图治的模样。他身边人人都仰慕他、信任他、愿意用生命追随他。 兰因会挖不动太守身边的人。 吞天就想了个办法。他听说, 那位太守什么都好,唯独沉溺女色,不仅府上姬妾众多,还喜欢去青楼,尤其爱重一位花魁。 吞天决定从这里入手。他没有去动那位花魁,而是找到了花魁身边的丫鬟,告诉她:“青楼这种地方,色衰而爱驰,你家姑娘再怎么得太守喜欢,也只是明日黄花,很快就会凋零。到时候,你家姑娘怎么办,你自己又怎么办?” “不如为太守怀个孩子,也好抬进府,长长久久地享福。” 他给了丫鬟一包药粉,说这药方很灵验,让太守与花魁同服,两人就能怀孕。他还反复叮嘱:“这药太过灵验,也太过稀少,一定要让他们同时服下,然后同房,才能生效。” 丫鬟对花魁很忠心,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也仰慕太守,她也想要成为太守的身边人。 于是,她没有告知花魁这件事,而是自己悄悄将药下在酒水中,与太守一同服下。 而实际上,那包所谓的“药粉”,是浓缩的鬼气。活人服下后,柔弱的人会被鬼气撑爆、变成一滩烂肉碎骨,强大的人会变成新的恶鬼,彻底失去理智,唯独听从吞天的话。 那次事件的结局,不用细说。 总归,兰因会顺利接管了那片区域,而那位太守,也从人人敬仰的父母官,变成了“包藏祸心、潜伏人间、每天要吃十颗活人心脏的恶鬼”。 原著提到了兰因会,但完全没提到吞天这个人。往好处想,那变态说不定很快就死了,轮不到他出场。但也说不定……吞天太过厉害,是要到很后面才会出场的ss。 就算她得了“吞天ptsd”好了。 无论如何,商挽琴只是想表明:有吞天这个变数在,她完全有理由对温香保持关注。 她放出磷火虫,这个举动是有些冒险的。磷火虫虽然不算鬼物,但它毕竟是用死人骨头做的,有挥之不去的死气。 只希望不要被发现…… 商挽琴握住窗框,目送那小小的、几乎不可见的虫子远去。 然后…… 啪! 一抹影子猛地袭来,快得几乎看不见。 那影子扎扎实实地扑在磷火虫身上,一下给它捏碎了。 接着,那影子在原处晃了晃,好似一个满意的点头。它缓缓退却,重新消失在夜色中。 商挽琴指尖一阵刺痛,这代表磷火虫被完全碾碎,无法发挥一丁点作用。 ……那是什么?商挽琴没回过神。 接着,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前段时间,她隐隐察觉到千丝楼在跟踪自己。她当时以为,是千丝楼发现了她和张记当铺的联系,才开始监视她。 但最近没有任何异常,张记当铺照常营业,狐狸脸那边也没传来新的消 息。她还以为千丝楼已经撤了。 合着还在啊? 商挽琴心想:难道不光是千丝楼, 而是……乔逢雪也觉得她不对劲, 所以才默许千丝楼日夜监视她? 思忖一番,她觉得自己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多半就是吞天把她叫去当铺,才害她被注意到。呸,祸害,去死。 可惜,她手里就那么一只磷火虫,一点用处没派上,就这么没了。 商挽琴暗暗心痛,又有些发愁:那该怎么监视温香?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温香不会有任何异常。 以及……乔逢雪真的在暗中怀疑她吗? …… “启禀门主……” “千丝楼?你怎么来了?” 他正要出门,诧异过后,眉头忽地一蹙:“表妹出事了?” “不,不是这样的……是属下在商姑娘附近,消灭了一只磷火虫。属下记得,兰因会的骨干很喜欢用这种虫子……” “磷火虫?居然……” 他一阵沉吟。兰因会爱用的这种恶心虫子,他是知道的,但再怎么努力回忆,他也想不起来,在上一次的“这个时间”,表妹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因为他多看顾了她一些,引来了恶意的窥探? 他眼神变冷。 “等我们从落月山庄回来之后,你继续跟着表妹,务必确保她的安

全。” “啊,是、是的!门主,不过……” 千丝楼吞吞吐吐半天。 他感到些许头疼,实在不明白这一位千丝楼楼主,为什么是这种怪异的性格。但面上,他只耐心地问:“还有什么?” 千丝楼楼主的声音怯怯的,好像一个不安的小姑娘。她鼓起勇气,说:“门主,门主难道不怀疑……也许,是商姑娘自己有点问题?属下,属下是说,商姑娘去过那张记当铺两次……” 乔逢雪沉默片刻。 “张记当铺查出问题了没有?”他问。 千丝楼楼主迟疑道:“暂时没有,但,但它背后的张家,一直和兰因会有些……” “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不要去怀疑表妹。”他神情彻底冷淡下来,“我的表妹,我比谁都明白她。” “是……属下明白了!对,对不起!属下不该怀疑商姑娘!!请门主责罚……!” 乔逢雪费了些唇舌,才让这位楼主安定下来,也顺利将她送走。 他独自站在房中,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掩住嘴唇,止不住一阵咳嗽。 他越咳越厉害,最后跌跌撞撞几步,不得不坐回椅子上,摸索着给自己倒一杯水。慢慢咽下时,他险些将自己呛着。 一点暗色的血迹,出现在手帕上。 他瞥了一眼,平静地将它丢开。 情绪太过激烈,但又压抑不发的时候,他就会出现这种症状。他已经习惯了。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激烈的情绪…… 灯已经熄灭。乔逢雪按住心口,无声地坐在黑暗里,凝视着前方的虚无。 他微笑起来。 这不过是因为,他已经变得太过多疑。 “原谅我。” 世上的芸芸众生,他怀疑谁,也不该怀疑她。他怎么能怀疑她?在经历了所有的那一切之后,他的所做所求,无非是为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无论如何,我总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