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欣喜,很快便被来自对面的一声冷哼打断。

“冠军侯好大的架子,莫不是本相当前,还比不过区区几尊墨家死物?”

说着,手中茶盏重重落在身前桌案。

“还是说冠军侯身处这北地边陲、桀骜不驯惯了,已经不知礼敬上官,亦不知上有朝廷?”

这话上来就给韩绍扣上了一顶目中无人、藐视朝廷大帽子。

一直旁若无人只当上官鼎不存在的韩绍,听闻这话,终于还是扭头望向了这位传言中已经居于青云之巅的大雍丞相。

九境绝巅的恐怖修为且先不说。

这一身久居高位、手握权柄的上位者威严,确实远非寻常大修士可比。

只是要论打嘴炮,除了那已经身首异处的虞阳郑克外,他韩某人还真没有吃过什么亏。

毫无惧色地与之对视一眼,韩绍浅啄了一口手中茶盏,同样冷哼一声道。

“本侯从军入伍之前,求学于儒家一脉,习的是忠信礼义。”

“自然通晓朝廷礼、义,知道当忠信于朝廷。”

“而丞相作为这百官之首、万民之表率,可曾恪守这朝廷礼、义,忠信于这大雍帝廷?”

南北二宫,古之未闻,不合于礼。

背弃先帝遗志,是为不义、无信。

架空、打压当朝帝君,是为不忠。

韩绍这短短一句话,无疑是在说他上官鼎身为大雍帝相,无礼、不义、不忠、无信。

而面对韩绍这毫不留情面的巴掌抽在脸上,饶是上官鼎城府深沉似海,也有些破防了。

“放肆!”

“庶子!竟敢折辱本相……”

瞬间被韩绍点怒火的上官鼎,拍案而起。

这孺子小儿莫不是以为有了几分倚仗,本相就奈何不了他?当真是狗仗人势,不知所谓!而面对上官鼎那滚滚如潮的恐怖威压,韩绍不但怡然不惧,甚至就连看也没看他。

只是将目光重新望向了身前那具身穿仆从服侍的墨家傀儡,嗤笑道。

“更何况……或许在丞相大人眼中,这具墨家傀儡只是一件死物。”

“可本侯却不这么看。”

“若有一天,这些不知疲倦、不畏身死的傀儡,能替代天下百姓躬耕于田地,替代那些以命相搏的将士厮杀于疆场……”

“到时候物产丰饶、百姓安康不说,将士们亦能少流多少血?”

“而我大雍一朝,又何愁不能大兴于世,甚至远超历朝历代?”

一旁于挥手间替韩绍挡住上官鼎威压的赵家老祖,听闻韩绍这话,目光陡然一亮。

儒家素来有着家国天下的情怀。

历朝历代,无数儒家门徒苦苦追寻治世之理念。

最终所求的无非是‘天下大同’四字。

而这也就是儒家核心,‘仁’的最终归途。

只是无奈,理念是崇高的。

可现实却是冰冷的。

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克制不了人心欲望的不断膨胀。

能够蔽体、果腹的衣食,不可能凭空产生出来。

能辅助修行的资粮,也是有限的。

所以无数年来,那些芸芸众生的底层百姓依旧终日劳作、困苦不堪。

为了修行资粮,无数修士、武者依旧争斗不休、血流不止。

似乎任凭他们怎么努力,运用多少手段制定这天下运行规则,这方世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不但没有顺从他们的心意,实现那所谓的‘天下大同’,甚至有些时候还会变得更加糟糕。

久而久之,就算是曾经信念再是坚定的儒者也迷茫了。

可现在韩绍借助这墨家傀儡描绘的这一幕,却是无限趋近于儒家幻想中的天下大同!‘果为天命之人也!’

只是单单看过这墨家傀儡一眼,便能瞬间将之联想到天下万民、联想到治世之上。

这一刻,赵家老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苦候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的莫大欣喜。

而一旁身为兵家武人的公孙老祖,虽然对所谓的天下大同毫无兴趣,可在听闻韩绍这话后,心中同样生出了不少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