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样?!”

叶闯已经与红衣女子大战了三百回合,每次都以她扑空为终。她额头冒出了汗珠,喘着粗气,两手拿剑,刀已经收回腰间。她感觉对方有意戏弄自己,可就是无可奈何。

那红衣女子面容姣好,尚为年轻,精通无相之法,身手敏捷轻盈,行踪难以预料,抓不住、砍不到、摸不透,甚至手中武器尚未出手便已让她难以招架。叶闯自认为在同辈之间已无对手,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难缠的对手。

“怎样?拿你一样东西。”红衣女子终于不再躲闪,两掌合并接住了她的剑锋,“你从未觉得自己与常人有何不同吗?”

叶闯飞起一脚,女子侧身躲过,叶闯回身收剑入鞘,掌中聚力,打向红衣女子的心窝处。那女子以柔克刚,双手交叠接住了这一记,掌心相合,将叶闯的掌力凝作一团,推回给她。

叶闯倾身向前躲过一击,架住女子的双臂,以肩肘为点猛然发力,将女子撞开一步的距离。她后退半步,一掌于前,一掌向后打开,两脚开立,重心向后,随女子的步调伺机而动。

“这是谁教你的拳法?”红衣女子正色道,单手背后,一手并掌,抵在胸前。

叶闯冷哼一声,“我爹,叶川。”

话罢,两人同时冲去,双肘相抵,余力震得叶闯半身发麻,她并未犹豫分毫,挥掌直冲女子面门,红衣女子早有预料,头微侧,趁势扼住叶闯的手腕,一招提腕反拿定住叶闯的攻势,脚下一勾,将叶闯翻至半空。女子飞步而去,单肘直击她的腹处。

如此强力的冲击让叶闯从半空直直落地,竟是击破了石砖,半身嵌进了地里。所幸剑柄护住了后脑,这才保住一命。而那女子游刃有余,从出招到现在仅用一手便让叶闯难以招架。

叶闯吃痛,尚未从剧痛中回神,却见红衣女子劈下一脚,径直冲向她的左胸。叶闯咬牙,脚下猛然一蹬,堪堪躲过一击,再回头,女子脚下一步径内的石砖尽数碎裂,叶闯方才感受到地面猛震,这一脚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怕不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叶闯自知不能与她再近战,便轻功撤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谁知刚落地的那一刹,叶闯就觉得头晕目眩,两脚一软跪倒在地,她觉得右手腕有灼烧之感,撸起袖口查看,原是一道定身咒,她猛然回想起自己在与红衣女子过招时,唯一被她的手触碰的部位就是右手腕。

“你……”

“此拳名为雀不飞,刚柔并济,阴阳调和,自成一派。”红衣女子依旧是单手背后,一手指尖聚力,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色的弧度。

她慢慢行至叶闯面前,抽出了她背后的那把剑,端详片刻又放了回去,摊手道:“你的拳不行,太直;剑也不行,太硬;刀呢,又太痞,空有一身蛮横的内力,却不知变通。若遇到内力比你强千百倍的人,你怎么办?”她蹲身至叶闯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摘去面纱,一张浓艳昳丽脸让都月色暗淡几分,她手肘撑膝,托腮道,“阵法已好,你我,缘尽。”

话音刚落,她放开叶闯,一指点入她的膻中穴。红衣女子起身开势,单手起阵,两指冲向叶闯,十二道隐符便围在叶闯周身,她咬破指尖又是一指,一道血圆将叶闯圈住,红衣女子沉思片刻,又画了一道圆。

叶闯双耳轰鸣,只觉全身气血上涌,喉中一紧,喷出一口血来,意识模糊,只得瘫倒在地。她宁死不屈,只狠狠地瞪着红衣女子,双手扣住地面,却再难爬起。

红衣女子呦了一声,很是惊喜,“小毛孩,你还活着呢?”

叶闯被喉咙中的血呛得连连咳嗽,她攥拳,重重地锤向地面,咬牙从地上爬起,她努力弯起一条腿,再借力撑起自己的身体,经过三五次失败后,竟然挺直了腰杆。

她心脏狂跳,眼前一片模糊,血丝顺着嘴角滴落在地。即便是全身发颤,她也双拳紧攥,怒目道:“死,倒也得站着死。”

“也好,你莫恨我!”红衣女子目光一凛,双手结印,动作快出了道道残影,她双手猛然合十,阵中十二道隐符化作金身罗汉,血圆升起,符自其中向四周迅速延伸,将周遭烧成白色!十二罗汉合力从天上降下一道威压,登时让叶闯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天幕之上升起八道祥云,八位巨身金仙出现,皆怒目此处。

“十二罗汉,八大金仙,心笼现世,诸神避退!”

红衣女子手掌摊开,祭出一把发散煞气的锁,拍入叶闯胸膛。

叶闯只觉得五雷轰顶,耳畔轰响,她听到阴间厉鬼的嘶吼、飞禽走兽的啼叫、天下苍生的哭嚎,蓦然之间,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云阶月地,天镜玄通,洪荒四起,万物混沌,唯一尊神佛立于其中。

神言——非此时也。

霎时间,玄境破碎,诛仙隐去,昆仑关轰然一震,阵法中断,数道金光变成血红的煞气齐入红衣女子体内,而叶闯也昏死过去。

红衣女子喷出一口血,忍痛捂住胸口,“心笼反噬……叶川竟然给她下了九道禁制。也罢,我们来日再见,”她看向晕倒在地的叶闯,勾唇轻笑,“小毛孩,记住,我叫叶无双。”数道红色符自她脚下升起,将她的身影撕扯殆尽。

此时,子时三刻已至,衙门内。

“你不知道她是谁吧?”江破云站至刘齐天面前,抓住短刀的手微颤,迟迟不敢下手,“她是百年一遇的天才道修,是晁桀仙君的关门弟子,也是那二十三年前因偷盗秘术被逐出师门的……”他话未说完,却被一道红光席卷而去。

——“叶无双。”她手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

调换了江破云的位置的,正是那红衣女子叶无双。

“是……是你!”刘齐天双眼血红,气已是只出不进,“你为什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开启阵法吗!阿黄,我的阿黄呢……她到底有没有回来!”

“刘齐天,你可知禁术为何叫禁术?”叶无双不答,手指轻轻一挥,反倒将十二具尸首拦腰截断,她倾身直面刘齐天,勾唇一笑,“就是威力大、效果好、人人发了疯都想要,被仙门保管是法术,被偷盗了就成了禁术。因为永远无法预测,人们可以用这道法术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你说对不对?”

刘齐天瞪着叶无双,眼神如将其生吞活剥一般狠毒,他无法动弹,只能嘶吼着发泄自己的愤恨。“我杀了王家,杀了县令,杀了那么多人,我不后悔!我只要阿黄……我只要她回来!”

叶无双一听来了兴致,凑到他耳边说道:“可你见不到她了,永远永远。”她摇摇头,故作叹息,“可惜了,二十三年啊,你苦等了二十三年。”

刘齐天身靠椅背,浑不在意地自嘲一笑,“就算两百年、三百年也等得。”他知道自己要命丧黄泉,而此刻,一个女子的身影却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我呢,叫阿黄,别问我为什么叫狗的名字,”阿黄双手环胸,掏了掏鼻孔,往巷口深处那家烧饼店一指,“我爹是卖烧饼的,我们家就靠卖烧饼过日子。”

“我听说你跟王富秉那厮不对付?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揍过那小子一顿,他左脚有点跛,下次他再来招惹你,你就狠命地揣他左腿,再不成就绊他、耍阴招,哼?”阿黄眉毛一挑,露出小孩子恶作剧一般的笑。

那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青瓦白墙之中,让刘齐天的五脏六腑猛地一颤。

“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