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骗你的,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别人就不敢骗你了吗?”

嬷嬷叹了口气。

“这世上的人,不是骗人就是被骗,没有一个是清白,无辜的。”

她坐在椅子上,十根手指有节奏地相互敲击着,顿了顿,嬷嬷说道:“骰子和刘大师,少了任何一个,事情都会失去意义,所以……”

“所以你两个都要?”尹秀问道。

“没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两个我们都不能放。”

她话音刚落,从祠堂外边,传来连续的爆鸣声,清脆震耳。

尹秀从惟一的窗口望出去,只见外边有模模糊糊的黑影在空中掠过,带着连串的火光,还不止一个。

这场景,似曾相识,但尹秀一时没想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代价吗?”

尹秀转过头来,却见嬷嬷面色凝重。

她抬了抬有些发沉的眼皮,“怎么,原来那些家伙不是你们的人?”

“当然不是!我们有这么多人,还在这里跟你废什么话啊?”

罗维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掏出藏在风衣里的长枪,全身都透露出一种戒备的姿态。

嬷嬷看了他们一眼,“怎么,你们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尾巴?”

尹秀摇头,“我这人,身后从不留尾巴。”

“哦?”

罗维恍然大悟,“那就是有二五仔带路咯!”

嬷嬷摇头,“不可能,炼气士里没有这样阴险狡诈的人,而且什么金银财宝,美女房子能比得道飞升好?”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纯粹呢?”

尹秀尽量说的委婉。

就是外面那些社团,哪个进帮会的时候不是说爱兄弟不爱黄金的,结果等真遇上了机会了,你看他们怎么做?

从尹秀对那些炼气士有限的接触来看,里面有一部分人也压根不相信成仙什么的,只是应和或者说附和着大多数人来混日子而已。

跟地面上那些人差不多了,没钱的时候社团是我家,有钱了哪个不是洗白了往上流社会钻,谁还混社团?

但眼下细究到底是什么原因引来袭击,已毫无意义。

因为从远处开始,直到祠堂的门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呼啸声已经证明,一场惨烈的屠杀正在有序地,残酷地进行着。

尹秀相信,那些人很快也会来到这里……

钓鱼客站在村子的中间,这里有一口水井。

虽说地底下最不缺的就是水,到处都是横贯的河流,不知去向和源头的水道。

可事实上也有人是在绿洲渴死,饿死在自家客厅的。

有时候尽管只是咫尺的距离,你在这边,将耳朵贴在岩壁上,仔细一听,便能听到岩壁的另一端汹涌的水流声响。

可这也仅仅只是听到而已,真要喝到那头的水,往往还要攀过许多艰难险阻,甚至面对身体根本钻不过去的隧道。

而且也不会有人住在水边上,因为那意味着你将会撞上许多人不曾面对的危险,陌生的邻居,随着季节变化的水道,突然来临的泥石流。

谁知道从上游漂下来的是尸体还是货物,抑或奇奇怪怪的东西?

因此,如果谁声称自己拥有一口水井,而不是一条河流,那他必定是这地底下最幸福的人之一。

钓鱼客与其他的炼气士不同,他不诵经,也不炼丹,只是钓鱼。

按照渡尘或者其他人的吩咐,他每日到钓台垂钓,通过钓上来的鱼分析地底下隐龙的动向。

至于那些以往被他认作是大鱼的珍稀渔获,反倒成了所谓的副产品,不值一提。

钓鱼客不跟其他炼气士一同行动,因为职责的缘故,他也同这些妇孺一块,居住在桃源乡里。

这处仅有一百多人的村庄,有他的一所小房子,就紧挨着井边。

以往,钓鱼可总觉得这井里或许藏着什么大鱼,但他既不能打窝污染这里的水源,又不可能守在井边上,叫人看着怪异,因此没有机会动手。

而在此时此刻,村中大乱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垂钓的机会。

钓鱼客坐在井沿,长长的鱼线垂入井里,泛着银光,就连他的脚也一块垂入井中,看起来像是他的半身都消失在了里面。

火光映照在那张胡渣稀疏的脸上,也照出钓鱼客的颓丧。

呼哧呼哧!

风声,呼喝声,火焰烧的声响,充斥在他的耳边。

钓鱼客却是两耳不闻,只是望着井里,在水面上,一轮明月正随着井水摇曳,时而聚成一个白玉盘,时而又随着波荡散做满井的银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火光再次将他的眼睛照亮时,钓鱼客猛地抽起鱼竿,将钩子甩出,双手青筋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