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臭矢亦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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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消息一出,整个庆州东山爆炸了,登上庆州城头的刺史论惟明都因眼前所见的景象而震动不已:
往南通往驿马关的大昌原上,无数党项人骑着马,又各自驱赶着两三匹,乃至更多的马,成千上万的马的鬃毛和尾巴飞舞着,滚滚洪流般向互市而去。
这边高岳带着班幕僚,亲自赶到岐山北面的百里城,和普王会合。
接着百里城南北城门络绎不绝地奔驰着人,一面不断报告着驿马关党项马的价钱,一面不断带着高岳的命令,从凤翔府、兴元府两地火速征调棉布,又希望从长安城的藏里获得彩缯绢帛来。
数日后,凤翔少尹薛白京对高岳报告说,驿马关处东山党项所能售卖的马似已告罄,共买的战马五千四百匹。
届时高岳正在后院中,和普王、阿藏和自己侍妾芝蕙互相蹴鞠,听到这个消息后,只对薛白京说,不行,五千四百匹达不成本尹的目标,速去告诉驿马关的场司,“加马价,然后运更多的茶、丝帛、棉布去那里,本尹只要更多的马!”
三日后,驿马关集市的围栅外,人潮汹涌的党项们抬着眼,无不惊呼起来,新悬起的木牓上,明确标识说,一匹成年的马,价钱加到了四十三贯钱。
商贾们也都疯了似的,对他们说牛羊别送来,来了大尹军府也不会要,你们就送马来好了,只要有马来交易,盐、茶、丝绸、棉布的价钱都好商量,你们想想啊,你们赶上朝廷买马的好时节,再稍有迟误,西蕃和回纥的马都涌来后,可就再没现在的好价钱啦。
果然接下来数日,又有两千多匹马送来交易。
商贾们疯了,党项们也疯了:盐、茶还有布帛几乎不会腐坏,囤积越多越有利不是。
很快,驿马关的木牓上,马匹的价钱又升到了四十五贯钱。
商贾们和党项私下,甚至把战马匹炒到了四十八贯钱。
接着就是五十贯,五十五贯......
最终,东山各个蕃落,除去留着养大的马驹,和配种必须的马匹外,其他全部荡尽,卖给了高岳。
朝廷拨给四十万贯,高岳又想尽所有办法,从凤翔、泾原、京畿、兴元调集所有党项渴求的货物,送到驿马关,甚至倒贴了十多万贯钱,共交易到一万一千三百七十匹战马,统统打上烙印,交付给内附羌屯的马坊照管!
六月初,夜色清凉如水,高岳在芝蕙的侍奉下,穿上妻子云韶亲手为自己织造并从兴元府送来的细棉单衫,然后于百里城的元帅府内,参加了普王举办的盛大宴会。
当前来赴宴的军将、僚佐们兴高采烈,各自就席后,普王走出,坐在六曲水墨屏后,高岳则立在普王的身侧。
“殿下。”
“节下。”
在场的人,齐齐转过来,对他俩行礼。
谁想普王并没有召倡优和乐师入筵席,就在大家都感到气氛有点奇怪时,高岳直接开口:“东山党项岂知天威?在边地久为寇盗,且勾连西蕃,祸害疆土,凌迟京师,已非一日,须耀五兵,加以严刑。本尹受皇命,出镇凤翔招讨庆州以来,立功报效便在此刻。”
大部分人都非常震惊,先前还在驿马关疯狂买马来着,可今夜怎么雷霆瞬息而变,要征讨庆州东山党项?
薛白京讷讷地喝了口酒水,这时才明白大尹的歹毒用心,不,是高瞻远瞩。
对于党项部族来说,把战马全都卖了,和变成条待杀的咸鱼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们换回的那些茶叶、丝帛......
“野利叱说,先前他劫走的那些茶叶全部喝下肚子,变成矢屙出来了。马上本尹就让他明白,就算是屙出来的矢,本尹也要拿回来肥田。”高岳冷冷地说到。
在席位中的军将和僚佐们,听着大尹说着屙矢的话题,又望着餐几上的菜肴,心情立刻复杂,原本握着匕匙的手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随后高岳说:这次宴会是为了划一下步骤,明日起诸位该留百里城的留百里城,该回凤翔府的回凤翔府,该在三衙的在三衙,该呆在军府里的呆在军府当中,各司其职,切不可泄露消息;十日后,本尹麾下所有将兵将齐聚镇原(原临泾)举办“大会操”,由元帅普王殿下检阅,会操后便屯兵至驿马关、彭原一线,即刻征剿东山。
说完后,普王笑起来,拍拍手。
而后衣着妖冶的倡优,和抱着各色乐器的乐师们,从两侧的厢廊走入,很快整个筵席又是丝竹充耳、宾客尽快的场面。
然而筵席结束后,百里城元帅府的旁厅内,所有三衙的押衙、监司和虞侯们都齐聚着,严肃地坐在高岳的四周,大气都不敢喘息。
高岳的面前,摆着庆州的山川铜图。
“此次出兵,以战骑为主力,如今本尹握有西北数万匹战马,定武、义宁外加邠宁的骑兵足有八千之多,可以再动员泾原、凤翔羌屯里的义从骑,总数可有一万。”
“至彭原后,一万战骑分为五番,每番两千骑,轮番‘浅攻’庆州府城至彭原间的党羌蕃落。每战深入不过五十里,来回犁庭扫穴,不留遗类,以五日为期,最长不得过十日,捕捉到党羌蕃落后,尽焚其穹帐,尽掳其牛羊牲畜,尽杀其族长大姓,其余的男女统统没入军府当中听候发配。犁清后,再与庆州刺史论惟明会师,顺着马岭河往北继续犁,直犁到最北端的青刚岭为止。”
“送一差遣官,沿水路至灵武,再至盐州,让高崇、骆元光遣五千神策兵,封锁青刚岭到白于山间的北路。”
“送另外位差遣官,至渭北节度使戴休颜处,让他领三千游骑,至洛川的中游处,截住庆州的东路。”
“让萧关处的神策将朱忠亮,领五百精卒,堵住萧关路至庆州方渠的拔谷道,截住西路。”
“使振武节度使张光晟安抚吐谷浑,使夏绥银节度使韩潭安抚平夏部党项,勿让他们插足庆州事。”
“另外出战时告诉各部军卒子弟,战中夺得的党项牲畜、财货等,军府一无所取,尽入所得者囊中。”
一口气将部署说完后,高岳挥挥手,在场三衙的僚佐们纷纷抱着牍起身,向高岳作揖鞠躬,而后便顺着长廊各自离去。
只留下高岳,望着庭院当中的月光,如箭镝般笔直地刺向了铜图沙盘,整个庆州的山峦河川被围困包裹起来,泛着淡淡的银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