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冬日里,她穿得很厚。

秋香色的锦缎面衣袍外面罩了紫貂坎肩,为她颇为冷清的面容多添了几分雍容。

此刻说话时淡暖暖地笑着,竟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眼角眉梢,都似有萤火之光落下。

人站在这金泥轩中,实在是柔软明艳,不可方物。

薛廷之被她这样浅淡的目光注视着,心里某个地方几乎是瞬间便滚烫了起来,可当他注意到她唇边那一点看似有实则无的笑意时,那个地方又迅速地冰冷了下去。

一个寒夜。

薛廷之不傻。

他是知道陆锦惜以往并不喜欢自己的,更不用说还要对自己施以援手了,哪怕是上一次帮忙,也异常冷淡且高高在上地告诉他——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那样的一句话,他记到了现在。

所以此时此刻,霎时的恍惚过后,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不是在为他解围,也不是在维护他,不过是在维护她自己。

聪明且自私。

于是心底忽然多了几分自嘲,可面上却只是一怔,道:“多谢您关心,还好。”

只是“还好”两个字吗?

陆锦惜想起了自己近日偶然听闻过的消息,眸光转了转,便道:“还好便好。难得见你一回,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京城今日难得没下雪,你陪我走走吧。”

“……廷之遵命。”

虽不知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也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借口拒绝,可心底那一股隐秘的心愿,偏偏与他作对。

妥协的话,脱口而出。

薛廷之陡然便觉得心底压抑之感又重了几分。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此刻的不自在,陆锦惜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再说话,转过身便要往金泥轩外面走。

只是重新经过卫倨身边时,却一下停了脚步。

原以为自己出言不逊这件事已经过去、自己也被陆锦惜忽略的卫倨,几乎瞬间就抖了一下。

还没等陆锦惜开口呢,他开口便道:“我知道,我不对,我不说了!你别告诉我爹!”

“……”

“……”

“……”

尴尬又震惊的沉默,瞬间蔓延开来,不仅是先前与他一伙的翰林院同僚们震惊了,就是陆锦惜都用一种诧异的目光望着他。

其实……

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卫太傅提起这个儿子时总是又爱又恨的表情了。

陆锦惜看着“认错态度良好”的卫倨,终是淡淡叹了一口气,毫无破绽地一笑,道:“卫公子说笑了,我只是想告诉您,下次若有个什么疑问,以卫顾两家的交情,您直接上门来问我们家大公子即可,何必这样麻烦,在这小小的金泥轩问询呢?”

“是是是……”

只要不在他老爹那边告状一切好说。

卫倨脸上连忙就露出笑容来,心里虽又把陆锦惜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是我往日没接触过您,冒犯了,您大人有大量,慢走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