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茗儿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她像呓语一般地诉说的,如梦如幻:“叔叔,当时听你吟这样的诗时,非骈非俪、无谐无韵,我还觉得很好笑,可现在……我似乎品出一些味道来了……”

“我不要很多,真的不需要,我只要能有一处房子住,不用露天席地,不用担惊受怕,到处奔波。我只要有一碗饭吃,不需要大鱼大肉,只要能填饱我的肚子……”

茗儿越说越饿,可是人一旦饿极了,对食物的渴望也就越强烈,越是克制着不去想便越想,她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着夏浔,好象看着一只滋滋流油的蹄膀。

被她一说,夏浔也是越来越饿了。

他吞了口唾沫,对茗儿道:“你先等着,我再去镇口看看,试试能否找一条出路,咱们摸出去。”

“如果还是不行呢?”茗儿幽幽地问道。

她的语气幽幽,神情却很平静,这种异样让夏浔察觉有些不对,他深深地看了茗儿一眼,这样平静的神情本不该出现在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孩儿身上,夏浔忽然觉得,她似乎已经萌生了死志。

夏浔警觉起来,沉声道:“你别胡思乱想,就算真的走投无路,那个人也是我,而不是你。你可以……”

“我宁可死,也不回那个家!”

茗儿饿得声音很微弱,但语气之坚决却不容质疑。

夏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那你至少,要等我回来!”

“嗯!我会等你!”

夏浔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确定她不会趁自己离开做傻事,这才闪身扑进了草丛。

没有人!

原来设有明哨暗哨的地方都没有人,夏浔的心一下子急跳起来。

“他们终于认为自己已经逃脱,或者根本没走这条路么?”这样堵截的办法虽然笨,却也是最有效的,没有流动的搜索,便露不出一丝破绽,夏浔本以为要被活活困死在这儿了,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希望。夏浔心中一阵激动,几乎欢喜的要流下泪来:“终于把他们耗走了。”

狂喜过后,夏浔迅冷静下来,他拼命地告诫着自己:“别着急,不能冲动,越是这时候越要谨慎,再忍忍,再观察一下,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夏浔伏在草丛里,耐心地观察着远处的路口,慢慢的,有村民经过了,夏浔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又有有游人经过了,还是没有人现身盘问。夏浔开始蛇行着靠近,继续观察。当确认无疑后,他又从野草丛中转移到了镇子的另一个方向……从清晨一直捱到曰上三竿,饥肠辘辘的夏浔终于确认,那些无处不在,卡死了所有通道的巡检捕快、弓兵民壮们,真的统统撤走了。夏浔强捺着心中的狂喜,悄悄地潜了回去。

茗儿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插着一截从筐上拆下来的藤条,极有韧姓的藤条已经掰直了,前端是制筐时被刀子斜削的断口,很锋利。这锋利的刀一样的藤条像曰冕一样插在松软的泥土里,太阳一点点爬起来,藤条的影子渐渐移动着,缩短着,快要看不见了。

茗儿仍旧盘膝坐着,不言不动,静静地神情,好象一个悟透了生死的高僧,直到夏浔拨开草丛,钻到她面前来。这世上,的确有太多的痛苦是比死亡更叫人畏惧和难以承受的,她不怕死,却受不了那种连野草都恨不得塞进嘴里去的饥饿感。

“他们撤走了,我们有救了!”

“真的?你没骗我?”

夏浔只一句话,得道高僧就还俗了,小茗儿从地上爬起来,两眼放光,向他颤声问道。

她这时已经承受不了希望破灭的打击了。

“真的!”夏浔重重地点头。

茗儿一声欢呼,猛地向他扑去,把猝不及防的夏浔一跤扑倒在草丛里:“我们得救了,得救了……”

茗儿欢喜地叫、忘情地叫,全然忘记了自己压在他身上的姿势有多暖昧。

能有什么暧昧呢,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食物,烹调得香喷喷的食物,她现在恨不得把身下的夏浔当成一头煮烂了的牛,生吞活剥地咽下去。

夏浔也是一样,怀里抱着一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儿,可他此刻宁愿抱着的是一只外形饱满、体肥皮白、肉质细嫩、食之酥香的金陵板鸭。

有时候,人的**是很容易满足的……※※※※※※※※※※※※※※※※※※※※※※※※※※傍晚,湖溪镇上飘起了袅袅的炊烟。

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挎着个皮囊,手里提着个布口袋,兴冲冲地走到院落前。

三间的茅草土坯房,用篱笆在房前扎着一个小院儿,有几只鸡正在地上奋力地刨着食物。

“娘子,娘子……”

还没进院门儿,汉子就兴冲冲地叫起来。

“嚷什么嚷,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

一个系着青花碎布围初,打扮得十分俐落的小妇人从屋里走出来,看模样还挺俏丽的,她没好气地瞪了那男人一眼,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