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反手一击-

平原郡的地方官员忍无可忍了,郡守、郡丞、郡尉联手向巡察使团施压。

~事关切身利益,任何矛盾争议都不得不暂时搁置,一致对外。

游元和崔逊察觉到伽蓝正在与河北义军秘密接触,估猜到大世家的策略正在受到威胁,为此也是焦虑不安,对伽蓝的警告也是越来越严厉。

在他们的谋划中,杨玄感在黎阳举兵谋反,河北义军默契配合切断永济渠,继而迫使皇帝和远征军急速回军平叛,这样一来关陇贵族遭到重创,河北义军也给一扫而光,而山东大世家却因为竭尽全力戍卫东都,积极战乱平叛而赢得皇帝的信任,就此逆转颓势,大量进入朝堂中枢,与关陇人形成势均力敌之局。

在这一策略中,杨玄感及其同党、河北义军和西北人都是权争牺牲品,但这世上并不只有大世家站得高看得远,河北义军和西北人也不会因为自己实力不济就听天由命任人宰害。事关生死,即便仇深似海,到了这一刻,河北义军和西北人也要携手御敌,拼死挣扎了。

就在伽蓝咬牙支撑的时候,高泰、西门辰带着十几个兄弟,还有他们的家人,老弱妇孺近百人,出现在安德城下。

高泰带来了郝孝德和刘黑目的口信,他们联合王薄已经成功说服了格谦、高开道、孙宣雅和石抵阑等豆子岗义军首领,决定再次联手,在近期内渡河南下杀进齐郡,与张须陀决一死战。考虑到强渡大河的危险性,王薄已经派人急赴齐郡寻找孟让,去北海寻找郭方预,请两路义军统帅向张须陀发起佯攻以为牵制,从而帮助河北义军顺利渡河南下。

伽蓝闻此口讯,高悬的心总算放下,长长吁了一口气。

郝孝德和刘黑目是会否蓄意欺骗?在曹旦没有到来之前,伽蓝的确有这样的忧虑虽然王薄肯定要杀回齐郡老家豆子岗义军也将在短期内陷入吞并纷争而无暇他顾,但一旦鲁仓不再放粮,几十万难民就只有逃进豆子岗求生,那么义军就不得不再一次把目光对准水济渠。

然而曹旦带来的讯息告诉伽蓝,现在窦建德等高鸡泊义军首领已经估猜到杨玄感可能要举兵造反了,那么豆子岗这边的义军首领肯定也会有所察觉。巡察使团到了平原郡,刘霸道就联合各路义军攻打平原,以武力胁迫山东大世家以谋取更大利益,试问,刘霸道和那些义军首领哪来的勇气和胆量?如果刘霸道和郝孝德等义军首领已经与杨玄感建立了秘密联系此事倒是可以得到合理解释。

如今刘霸道死了,窦建德察觉到了危机,马上派人来结盟西北人,可以想像,此刻郝孝德、刘黑句、格谦等人又在想什么?当然是想着如何逃脱这场即将呼啸而来的风暴。他们的实力受到了打击,士气遭到了重创,伤痕累累,根本经受不住任何风暴的侵袭。

刘黑阔主动提出渡河南下杀进齐郡的建议,恐怕早就存于心中,此刻提出来正合时机,不但卖了伽蓝一个天大的人情从伽蓝手上拿到了粮食和武器,还加深了豆子岗义军和长白山义军之间的联盟。这次豆子岗帮了长白山,那么下次长白山理所当然帮助豆子岗,彼此皆大欢喜。

尤其重要的是,豆子岗义军南下作战,成功逃离了可能掀起的那场风暴,无论是关陇人还是山东大世家,都休想再利用他们,算计他们。

几乎在同一时间游元和崔逊都接到了豆子岗义军即将渡河南下进入齐郡作战的消息。

~这一消息让他们神色沉郁,心里的怒火更是难以遏制。西北人不但有武力,还有智慧。伽蓝以开仓放粮来逼迫豆子岗义军妥协。没办法,义军要粮食,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追随他们的老弱妇孺活活饿死,他们只有妥协,而暂时的妥协对他们来说利大于弊。如此一来豆子岗义军算是绝处逢生,但山东大世家则感觉棘手了,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接下来他们必须牢牢抓住高鸡泊义军。

“倒是小觑了此子……”游元冷笑道“如此困境之下,他竟然还能反手一千斩去我们的一条臂膀。”。

崔逊云淡风轻,不以为然,“他终究是一把刀,而且还在我们的手上。至于高鸡泊和豆子岗,不过是系在我们背后的两把刀,就算少了一把又如何?再说,谁敢保证,他们过了河就能站住脚?以某所知,当年张须陀可是楚公(杨素)帐下的一员悍将,骁勇善战,不要说王薄不是对手,就算豆子岗义军全部渡河而去,恐怕也会被其杀得落花流水,到时仑惶逃归,必定后悔莫及。”。

游元一脸鄙夷,不屑挥手,“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某倒想看看,他们还能猖狂几时?”。

就在游元和崔逊正在商讨马上离开平原,赶赴清河郡的时候,元务本也接到了同样的消息,而带来这个消息的正是当日跟在刘霸道身后的那位神秘黑氅人。

暴氅人卓荤不凡,气质儒雅,神态沉稳,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大家风范。元务本对其颇为恭敬,一口一个先生,态度非常谦逊。待其听完黑氅人的讲述,不禁大为失望,心里更是愤懑难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到底怪谁呢?思前想后,他终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王薄那个逆贼,死有余辜。”。

正是因为王薄的出现才打乱了豆子岗局势,改变了平原形势的发展,假如不是王薄一门心思想着杀回齐郡报仇雪恨,想着劫掠永济渠壮大自身实力,想来刘霸道也不会一时冲动,竟然不自量力,与游元、崔逊反目成仇,要一决高下。

“先生当时就在刘霸道的帐下,为何不极力劝阻?。”元务本本想埋怨几句,但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老师,是当今大儒胡师耽,自己即便有一肚子怨气,也不敢表露在脸上。

胡师耽神情沉重,缓缓摇手,欲言又止。他如何劝阻?对他来说,首要之务是把自己藏匿在黑暗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证机密。计策失败了没有关系,可以重头再来,但机密一旦泄露,那就全完了。

“格谦不听你的,高开道也不听你的?。”元务本强自控制情绪,问道,“还有郝孝德和刘黑目呢?他们不听你的,但总会听刘炫的话吧?先生,他们一旦渡河南下,西北人马上就会离开,游元和崔逊更会快马加鞭赶赴黎阳。很快就要到月底了,从日程上来推算,皇帝和远征军即将渡过辽水展开攻击,距离举旗之日越来越近了,此刻必须想方设法拖住他们,给黎阳争取更多的时间。”。

胡师耽微微颌首。豆子岗叛军渡河南下倒不是什么大事,黎阳举旗之后,大河南北都会群起而响应,在大势推动下,各地叛军最终都会聚集到这杆大旗之下。他们是叛贼,没有未来,死路一条,这时候必须博一把,必须与志同道合者齐心协力,胜利了就功成名就,失败了还是做叛贼,还是死路一条,没有选择余地。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豆子岗叛军一旦南下,巡察使团就要去黎阳,而黎阳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举旗的准备工作,不容有失,这时候巡察使团去了黎阳,对举旗大计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

必须阻止或拖延他们去黎阳。

“安德城外有十几万饥民。…”胡师耽慢条斯理地说道,“明天巡察使团一走,城门关闭,官仓不再放粮,饥民们怎么办?”。

元务本看了胡师耽一眼,心想还能怎么办?官府不发粮了,饥民还等着饿死?当然去豆子岗,然后随叛军一起渡河南下了。旋即眼前一亮,蓦然明白了胡师耽的意思,当即喜形于色,笑了起来,“先生好计。”。

官府放粮多日,对于饥民来说,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平原郡太守大发善心,而不会联想到更多,更不会想到此举是彪悍而凶残的禁兵所为。

游元和崔逊却想到了更多。假如黎阳正在阴谋造反,那必然会想方设法阻扰巡察使团的行程。豆子岗义军突然攻打平原郡,刘霸道不自量力要与大世家对决,其幕后推手十有就是黎阳,就是那些正在帮助杨玄感造反的山东人。现在刘霸道死了,豆子岗义军打算渡河南下去齐郡,没冻人可以阻扰巡察使团赶赴黎阳了。难道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显然不可能,所以游元和崔逊一再催逼伽蓝离开平原,就是担心给对方赢得了重新布局的时间。

天一亮,放眼一看,游元和崔逊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巡察使团走不了了,被饥民团团围住了。

昨夜有个消息遍传饥民之耳,打开官仓的是巡察官员,给他们放粮的正是那些击败义军的禁兵龙卫,如今他们要走了,官府也不会再放粮了,他们又要忍饥挨饿朝夕不保了。唯一救命的办法就是跟在巡察使团的后面,跟在那杆黑幡白龙旗的后面,只要紧跟着他们,就有粮食,就能活命。

游元愤怒了,冲着侍卫大叫,“告诉龙卫统,立即驱散人群,火速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