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传进军帐,将士们击掌而歌,激情相和,“羽檄起边庭,烽火乱如萤。是时张博望,夜赴交河城。马头要落日,剑尾掣流星。君恩未得报,何论身命倾。”

深夜,马军第一旅的将士们还在开怀畅饮,纵情放歌,就在酒酣耳热之际,突然从帐外传来尖锐的鸣镝啸叫,接着报警的号角声此起彼伏。

“敌袭!”江成之一跃而起,放声狂呼,“马列阵,快,快!”

将士们霍然变色,一个个飞一般冲出军帐,只见笼罩在黑暗中的冬窝子已经火光冲天,附近的几个绿洲都已陷入火海,很显然,来犯之敌打算“引蛇出洞”,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朝贡之物,也就是大隋重兵驻守的这个绿洲。

第一旅的将士们以最快速度列阵完毕,然后疾驰出营,飞奔朝贡使团所在营地。

刚到中途便接到鹰扬府越骑校尉的手令,吐谷浑人的军队从沙漠里杀了出来,试图袭击冬窝子。这位校尉下令,调集冬窝子所有隋军将士,急赴战场,务必把阿柴虏阻挡在冬窝子之外,确保西土诸国使团的安全。

第一旅随即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刚刚抵达附近一个绿洲,就听到从后方黑暗里传来密集的马蹄声,跟着就看到朝贡使团所在绿洲鼓号连天,报警声响彻黑夜。一支阿柴虏精骑从黑暗里杀了出来。各国使团卫队纷纷冲出,西域都尉府的卫队更是一马当先,奋勇阻敌。

敌人近在咫尺,第一旅是按照越骑校尉的命令急赴几十里外的战场,还是即刻调头杀回去,先把这股奔袭而至的阿柴虏击溃?江成之犹豫了片刻,旋即想到了伽蓝的话。这是阴谋,不是突厥人的阴谋就是老狼府的陷阱。伽蓝既然料敌于先,自然有了防范之策,突厥人想在混乱中杀死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加速前进!”江成之断然下令,“火速赶赴战场。”

天亮了,阿柴虏随着黑暗一起消失在莽莽沙漠里,混乱了半夜的冬窝子逐渐安静下来。

江成之与马军第一旅的将士们飞马而回,沙漠边缘的戈壁只有阿柴虏的小股人马,大隋人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侥幸的是,西域都尉府的卫队在西土各国使团卫队的帮助下,成功击退了来袭的敌人,保住了朝贡礼品。如果朝贡礼品被阿柴虏劫走,或者遭到重大损失,那为此而夺职降爵的人就多了。

江成之就是幸运者之一,但他尚未击掌相庆,就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突厥人的公主失踪了,而一起失踪的还有且末逃卒和紫云天的悍匪,声名显赫的金狼头也不见了。

这些天金狼头及其随行人马一直在突厥人的监控之下,突厥公主和她的卫队甚至还与金狼头共处一座营地,但在昨夜阿柴虏的袭击中,统统失踪了。突厥人理所当然向大隋要人,这是大隋的疆土,突厥公主在大隋的土地失踪了,大隋当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西域都尉府第一时间作出回应,长孙恒安告之大叶护阿史那翰海,他有充足理由怀疑金狼头敦煌背叛了大隋。昨夜阿柴虏准确袭击朝贡使团所在地,极有可能来自金狼头提供的消息,金狼头十有八九就是阿柴虏的内应。金狼头从且末逃出,又巧遇朝贡使团,昨夜在敌袭中又离奇失踪,种种证据都有利于长孙恒安的推断。

长孙恒安雷厉风行,当即下令,悬赏缉拿且末戍卒敦煌,并飞马传讯鄯善各地,要求各镇、戍、烽严加盘查,务必将其抓捕归案。考虑到敦煌以前是老狼府的秘兵,武技高超,身手不凡,凶狠狡诈,杀人如麻,故命令中特意加了一条,如其反抗,格杀勿论。

第一旅的将士们又惊又怒,他们的旅帅然诺仗义,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为大隋出生入死,曾建下无数功勋,如今生死未卜,老狼府竟然出卖他,竟然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他,竟然无耻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昨日大家还在一起与突厥人奋战,今天却成了敌人,谁能接受?将士们蜂拥找到江成之,群情激奋,恨不得拿刀砍了老狼府的官长。

“还记得昨天比赛结束的时候,旅帅对突厥人说了什么?”

江成之这句话让愤怒的将士们顿时想到了伽蓝的豪言,“明日午时,行帐见!”

这句话本来知者甚少,但莫贺设阿史那泥孰为了逼迫伽蓝决战,命令突厥人四下传播,结果天色未黑,大隋金狼头要与突厥莫贺设决一死战的消息就传遍了冬窝子,人尽皆知。

“旅帅会来?”

“旅帅一定会来。”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谁能杀死旅帅?当年在铁关谷,在西海,蓝衣虏、黑衣虏、白衣虏……多少人想杀他,但谁能杀死他?”

“这次是老狼府,是自己人,是我们大隋人要杀他。”有个队正痛心疾首地叫道,“亲者痛,仇者快。老狼府那群狗一般的腌臜,干的就是这种龌龊勾当。”

“我们能救他。”江成之大声说道,“旅帅说了,他想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激愤的叫喊声顿时消失,围在四周的将士们蓦然想到了什么。

“旅帅知道老狼府要杀他。”

“原来如此。”一个满脸虬髯的火长转怒为喜,“咱早就说过,这世谁能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