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薛德音对整个事件的述说,李密陷入了沉思,良久,他说道,“灵蕴兄,如果裴世矩早有谋划,伽蓝这个棋子为何埋得如此之深?”

“裴世矩倾尽心血的是西北策略,伽蓝这颗棋子隐藏得如此之深完全是为了挽救西北策略。”薛德音叹道,“然而,关注西北的不仅有楚公,还有唐公,还有楼观道。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裴世矩的西北策略功亏一篑,伽蓝不得以撤出西土。随后裴世矩将其召回中土,其目的显然是为了向武川系做出妥协。”

李密微微颔首,“伽蓝万里而来,黎阳已是死棋。”

薛德音叹道,“这盘棋的中心本来就不是黎阳。”

“在哪?”

薛德音看了一眼李密,“法主,裴世矩既然拔刀了,一刀剁进了河北,那么北上之路已经断绝。”

“东都更是死棋。”

“楚公何尝不知?这是一场豪赌,一场两败俱伤的豪赌。”

“谁是赢者?”

薛德音犹豫着,踌躇着,在李密的期待下,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刘老先生就在此处。”

山东人,山东人是最后的赢家。

李密悚然而惊,蓦然想到了王仲伯大败灵泉山,当即脱口惊呼,“黎阳危矣。”

“黎阳危矣,东都却未必危矣。”

薛德音一语双关。李密心领神会。山东人既然要做最后的赢家,那么就必然掣肘伽蓝,而伽蓝的脚步必然会停止于黎阳。

“孝仁先期赶往东都,目的何在?”李密突然提到了崔逊。孝仁是崔逊的字,与李密是同窗。

薛德音马上领会了李密的意思,先是略感疑惑,不知各方势力在皇统上有何博弈,旋即豁然顿悟,问题就出在崔氏身上。

“孝仁未曾提到秦王。”

“只字未提?”

“只字未提。”

李密和薛德音相视苦笑。正因为只字未提,才正好证实了崔氏的真实想法。

“法主,尽快返回黎阳,与楚公重拟对策。”薛德音催促道,“伽蓝既然允许你我相见,必然存有互通声气的意思。他是处境很艰难,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他的这些兄弟们活着带回西北,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绝不会以死相搏。如今形势日渐明朗,武川人与山东人已成默契,北上之路已断,假若楚公能在皇统一事上与武川人、山东人达成一致,则胜券在握。”

李密迟疑了片刻,问道,“伽蓝出自河内司马氏?”

“七娘认定他是大郎之子。”薛德音摇摇头,“但伽蓝矢口否认。”

“凭据?”

“能够证明此事的唯有敦煌圣严寺的慧心和尚,但他已经圆寂。另外就是裴世矩和薛世雄,他们中的任意一位都可以证明。”

“几分可能?”

“刘老先生似乎十分笃定。”

“声名狼藉者,不可信之。”

薛德音迟疑了片刻,说道,“法主,离开前,不妨以言试探,不论真假,或许都有利于双方……”

李密微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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