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你当真不能给某一个答复?”

“你认为裴阁老会告诉某多少?”

薛德音暗自苦叹,神情既失望也沮丧。

“不论形势如何发展,崔氏都必须主动出击,以便掌控主动权。这是取胜的根本。”

薛德音摇头,“伽蓝”你知道东都形势有多么复杂吗?你知道越王和崔睛根本调动不了军队吗?你知道杨氏在东都隐藏着多夹的实力吗?某可以断言,只要杨玄感举旗”直杀东都,东都必定陷落。”

伽蓝当然知道,杨玄感之所以非常自信,就是因为杨氏的门生故日遍布天下,他的确有实力,只是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一说,就如百万雄师远征高句丽,不也奇迹般地失败了吗?伽蓝知道杨玄感也失败了,之所以为何失败”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肯定与世家权贵们有关。

“崔氏是否参与了杨玄感的叛乱?”

薛德音思考了一阵后,狐疑不定。他离开中土三年多了,对西京和东都的事都很陌生,不过他知道崔氏和杨氏早在崔弘度和杨素时期就怨隙甚深,两者之间应该没有合作的可能。

“某相信他。”薛德音郑重说道,“现在”某能相信你吗?”

“当然。”伽蓝毫不犹豫地说道,“某从突伦川把你救出来,当然不会再把你推绝路。

“但某不相信裴格老。”薛德音毫不避讳地说道。

伽蓝明白他的意思,薛德音还是担心这是皇帝和裴世矩给崔氏设下的一个“局“而自己就是把崔氏推进这个“局“的幕后黑手。

“你担心甚?崔氏措手不及之下,必定一败涂地唯有先做准备,即便不能主动出击,也要守住东都。”

薛德音摇摇头,质问道,“你知道东都留守、民部尚樊子盖吗?”

伽蓝没有说话。

“南阳樊氏你知道吗?”

伽蓝还是没有说话。

“你不可能不知道樊子盖,但你或许不清楚他的出身来历。某可以告诉你。”

樊氏起自西汉开国功臣舞阳侯樊吟。其后有一支迁居河南南阳,迅速繁衍为南阳大姓。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外祖父樊重就是出自樊氏。东汉建立后,樊氏为皇亲国戚。有樊低也比精通儒学,授徒三千,时人称为“樊侯学“。有樊英精通异术,兼通五经,著有《易章句》,研究星算占卜图谶等学问,世称“樊氏学“。汉明帝永平年间,樊氏与外戚郭、阴、马三家共掌朝政,时称“四大姓“。西晋永嘉年间,樊氏为避战乱,或北迁山西,或南迁谁南,或避难江左庐江,樊氏子弟遂遍布中土,效力于南北两朝。南北朝后期,关中北周、山东高齐,江左梁国、陈国都有樊氏显赫人物。

樊子盖的祖先就在江左庐江,在南朝梁国为刺史。侯景之乱,奔逃山东北齐。高齐亡,樊子盖在周国为刺史,是高齐日臣中继续得到重用的少数人之一,这与他荆襄世家的背景有直接关系。先帝开国,樊子盖辗转各地出任太守、刺史。

今继位,重用山东江左贵族,樊子盖因为其家族本堂在荆襄,家族分支在江左庐江,却是高齐日臣,与关陇、山东和江左三地都有关系,身份极为复杂,深合今心意。当时正值经略西土之期,樊子盖去西北凉州担任刺史,就此与老朋裴世矩重逢于西陲。

裴世矩借助经略西土之策重返中枢樊子盖也调任民部尚司进中枢。当年突厥泥厥处罗可汗东进长安与薛世雄一起去河西相迎的就是这位民部尚樊子盖。

裴世矩、樊子盖、薛世雄,这三位当朝重臣都曾在西北任职,而且都在河西,都是今经略西土的功臣。伽蓝是裴世矩和薛世雄的亲信,岂能不知樊子盖?岂能不知道樊子盖与裴世矩隶属司一个派系,都是朝堂山东贵族势力的领袖级人物?:33生生世世

让一个山东权贵集团的领袖级人物民部尚樊子盖留守东都,又让一个关陇权贵集团的领袖级人物礼部尚杨玄感坐镇黎阳督运粮草,接着又让一个山东权贵集团的重量级人物治侍御史游元到黎阳监察军政官员,这种布局在杨玄感举兵叛乱之后,必会造成关陇权贵集团和山东权贵集团之间的惨烈厮杀两败俱伤在所难免,然后皇帝率军南下收拾残局,坐收渣翁之利。

这种局面下,越王杨侗和崔氏不可能置身事外,更无法独善其身,必定被卷进厮杀。也就是说,黎阳肯定是皇帝设下的一个“局“其目的肯定是为了打击权贵集团,而原因就是因为第一次东征失败后,皇帝和中央的权威急骤下降国内矛盾一触即发,国内局势炭炭可危所以,皇帝和他的追随者们疯狂了,打算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东征要胜利,威胁到帝国和皇权的权贵集团更要打击,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挽救帝国于即倒之中。

伽蓝当然知道樊子盖,不仅知道,他还认识樊子盖。当年在敦煌的时候,樊子盖数次到圣严寺拜访慧心和尚也曾与裴世矩举酒笑谈于老狼府,在他因为伊吾道一战生机尽绝之际,樊子盖还与薛世雄一起见了他一面,具体询问事情的真相。

他和樊子盖的交情仅只如此,他也从未有过深入了解的想法,所以他虽然知道东都留守是樊子盖,却不知道樊子盖的出身来历更不知道樊子盖属于什么派系。如今给薛德音这么一说,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黎阳极有可能是个陷阱,而挖陷阱的可能是皇帝和裴世矩等中枢核心大臣也有可能是三大权贵集团的某些重量级人物。

“现在,你知道东都局势的复杂了?”薛德音叹道“陛下授予樊子盖便宜行事之大权,他掌控了全局。越王和崔氏若想化被动为主动,首先就无法越过樊子盖这一关。”薛德音望着伽蓝,缓缓说道,“伽蓝,如果这都是前期布局,那么杨玄感阴谋叛乱一事,可能早已泄露。”

“如果早已泄露,陛下早就出手了,岂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境?”

伽蓝迟疑良久,还是否决了。

这种生死悬于一线的布局,诸如裴世矩等核心大臣都未必敢冒险一试,毕竟这不仅仅关系到帝国利益,也直接关系到了各自所属权贵集团的利益。相比起来,三大权贵集团却是胆大妄为,他们都把自身的利益置于帝国利益至,既然有人敢让帝国百万雄师惨败于辽东,那就有人敢再一次让东征无功而返,在激怒皇帝和中枢的司时,在国内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伽蓝,你能否给我一个责定的答复。”

伽蓝思索了片刻,问道,“河南尹是谁?”

“据崔监察说,由越王兼领。”薛德音说道,“河南尹政务实际由将作监、检校河南尹赞务裴弘策主掌。”赞务就是一郡之副官长。今改革地方制度,罢州置郡,罢长史、司马,置赞务以代之。

裴弘策?原西域都尉府都尉裴弘策?河东裴氏?自己的老官长?

“某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伽蓝笑道,“时机合适的话,某想去东都拜见老官长,或许还有机会见到樊尚。”

薛德音当即明白了伽蓝的意思,欣然而笑,“天黑之后,某就去回访崔监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