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辩神情冷峻,伽蓝也是脸色微变。这要耽误将近一个月的行程,王辩首先耽搁不起,伽蓝也同样耽搁不起,必须马改变行军路线。

“改道。”王辩的口气不容置疑,“从灵武、朔方转道太原,继而越过太行山进入河北,直达涿郡。”

伽蓝沉吟不语。

“先等等。”西行眉头紧皱,冷声说道,“老狼府已经把我们的行程禀奏长安,朝贡物品也已经运到金城关,不出意外的话,长安的圣旨马就会到。”

“某耽搁不起。”王辩的语气愈发凌厉。

“哼……”江都候冷笑,“将军的确耽搁不起,既然如此,将军不妨先行一步。”

王辩轻蔑地瞥了江都候一眼,转目望向伽蓝,等待他的决策。

“兄弟们之所以这样不辞辛苦,是因为要去长安。”卢龙冷眼瞧着王辩,不阴不阳地说道,“突然改变行程,不去长安了,失信于兄弟们……嘿嘿……”卢龙冷笑,其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不去长安了,咱来干什么?”阿史那贺宝本来满怀希望去看看长安,开开眼界,这时突然听王辩说不去了,当即叫了起来,“不去长安,咱就回去,回突伦川去。”

阿史那贺宝这一叫,高泰马跟在后面支持。他想回家都想疯了,这时候岂肯弃长安而转道朔方?

帐内一群汉胡盗贼大呼小叫,反观江成之、苗雨、李豹、杨渊等军官则是正襟危坐,谨守军纪,一言不发。

王辩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本来就不同意招募盗贼,但他接到调令已经去职,说话不顶用,而冯孝慈和王威迫于面的压力,不敢不满足薛世雄的要求,再加有伽蓝的承诺,这样将来薛世雄即便有意见,他们也可以把责任推给伽蓝,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支桀骜不驯的马军团,队正、队副都敢咆哮军帐,直接与官对着干。

伽蓝知道西行和楚岳等西北老狼的想法,他们无意去辽东作战,只想到长安查找仇人,快意恩仇。至于魔鬼城和紫云天的盗贼,对长安的兴趣远远大于去辽东打仗,虽然大家都是兄弟,彼此都有承诺,但人心不齐是事实。现在出了河西,逃离了死亡的威胁,张狂的本性随即暴露,这时候不要说王辩的话不会听,就是伽蓝也未必有把握说服他们。

“假如我们未能在规定时限内抵达辽东,违抗了军令,必死无疑。”伽蓝不紧不慢地说道,“假如现在回头,那就是逃兵,在没有通关牒的情况下,百里之后必定寸步难行,最终还是身首异处。”伽蓝的语气陡然一冷,“违抗我的命令,背叛我,那就是我的敌人,杀无赦!”

帐内空气骤然凝滞,阿史那贺宝和卢龙等人望着杀气腾腾的伽蓝,暗自惊骇。惹恼了伽蓝,兄弟没得做了,小命玩完。这些年来,死在伽蓝刀下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就有与伽蓝称兄道弟的西土豪雄。像这次铁勒特勤契苾葛能捡回一条性命,纯粹就是运气。

“呛啷”,寒光闪烁,冷森森的横刀破空而出,倒插于地。

“加入马军团,做了大隋卫士,走进了这座军营,那就无条件遵从军律。”伽蓝冷森森地说道,“军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官长,也没有兄弟,只有法度,谁违背了法度,谁就要付出代价。”

阿史那贺宝等人骇然无语,想到伽蓝杀人如屠狗般的残暴,心底不禁涌出丝丝寒意。

“把我的话传出去。”伽蓝指指地的横刀,“这一路,肯定有人会死在这把刀下,我倒想看看,谁是第一个。”

帐内死一般寂静,人皆变色,噤若寒蝉。

王辩目露赞许之色,微微颔首,“伽蓝,何时改道?”

“休整一天。”伽蓝说道,“急告金城鹰扬府,我们要改道去辽东,护送朝贡车队的重任就交给他们。”

“伽蓝,我们要遵从长安的命令。”西行犹豫了片刻,出言提醒道。

“长安只顾他们的享乐,可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伽蓝断然摇手,“毋须再议,就此决策。”

当夜金城鹰扬府就派长史渡河而来,与王辩、伽蓝具体商议交接事宜。

现在朝贡车队就在金城境内,贡品出事了,王辩和伽蓝固然重罪,金城郡的军政官长也难逃罪责,长安会因为他们的不作为而加倍惩罚,所以即便一百个不愿意,满腔怨言,也不得不接下这件麻烦事。

第二天,长安圣旨到了。长安知道今年气候反常,凌汛期大大延长,大河要道会因此而断绝,因此在圣旨中直接命令西北军把护送朝贡车队的重任交给金城鹰扬府,并给他们拟定了火速赶赴辽东的行军路线。这条行军路线与王辩建议的路线大概一致。长安告诉他们,已经给金城、朔方、太原和河北博陵下达了命令,途中所需的粮草资装皆由这五地给予补充。

命令下达,当夜就有七个魔鬼城的盗贼逃出了营寨。

伽蓝早有准备,这七个人尚未逃出三里就被抓住了。当夜就是一番严刑拷打,凄惨的叫喊声响彻军营,将士们惊惧不安,人人自危。

第二天清晨,擂鼓升帐,旅帅卢龙第一个被押了出去,众目睽睽之下,被暴打二十军棍。接着七个逃卒所在队的队正、队副也被押了出去,一人打了二十大鞭。

七个鲜血淋漓的逃卒跪在战旗之下。伽蓝亲自执刑,一刀一个,连剁七首,血腥而残忍。

没人再敢与残暴的金狼头对抗,也没人再敢生出非份之念,更没有人敢于逃离军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