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掀动,石蓬莱拿着幂离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惊惶,“怎么办?突厥人已经来了,黑突厥人就在外面,我们怎么办?”

“石伯不要慌张。”伽蓝安慰道,“布衣兄和熊霸兄已经暗中做了布置,封了口,再说大家看到金狼头纛和五狼头纛,看到凶神恶煞的突厥骑士,知道突厥牙帐显贵在此,谁还敢乱说话?你久走丝路,见惯了大场面,还担心这点小阵仗?”

“小阵仗?”石蓬莱瞪大了眼睛,“突厥人的大叶护,黑突厥右厢五姓的大首领莫贺设,突厥公主,龟兹宝山王,焉耆三王子,五百多骁骑,这还是小阵仗?我行走丝路近三十年了,还是第一次遇上突厥人的大叶护。”

“大叶护算什么?”江都候嗤之以鼻,“他不就是泥厥处罗可汗和射匮可汗的弟弟吗?又不是洪荒猛兽,有什么好怕的?一个突厥鸟贼,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你不要慌张,越是这样,越容易暴露。”布衣温言劝道,“大叶护亲自为使,东进朝贡,显然负有重要使命,不可能为追杀康国王子而来。”

“不行,我要离开,马上离开这里。”石蓬莱说道,“大叶护或许不关心康国王子的事,但莫贺设肯定不会放过我。我乘着老莫贺设死去,小莫贺设继任,右厢弩失毕五姓混乱之际,从北牙干泉偷走了康国王子。你们想想,小莫贺设继任之初就让康国质子逃掉了,颜面大失,岂肯善罢甘休?”

“阿史那泥孰认识你?”伽蓝问道。

石蓬莱连连摇头,“他身边的人或许认识我。”

伽蓝看看布衣和江都候,三人神色都很凝重。如果弩失毕人认出了石蓬莱,牵扯出康国逃亡王子的事,那就更被动了。

帐帘再掀,阿史那贺宝一头冲了进来。

“伽蓝,大叶护想干甚?先把公主的行帐建在我们的营地,现在竟然派一队人马公然进驻。”阿史那贺宝怒声叫道,“他想干甚?想挑衅吗?”

“火狐,叫你的人安份一点,不要惹事。”布衣急忙劝道,“你们是沙盗,一旦暴露,不但突厥人会杀你们,大隋人也会杀,还会连累整个驼队。”

“火狐,咱把丑话说在前面,一旦出事,咱为了自保,不得不翻脸。”江都候威胁道,“不要逼着咱下手。”

“这是我大隋的疆土。”伽蓝冲着贺宝招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大叶护另有使命,即便知道你们是沙盗,也不会轻易下手。稍安勿躁,告诉你的手下不要害怕,更不要深夜逃离。跟着我,听我的命令,我可以确保你们的安全。”

贺宝冷笑,“伽蓝,我警告过你,不要和牙帐的人扯上关系,你为何不听?栗发蓝眼的女人到处都是,即便你要金发碧眼的美女,我也可以给你找来一群,你贪图她什么?你是东土戍卒,你在地上,而他们在天上,他们要杀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贺宝一屁股坐到江都候身边,咬牙切齿地瞪着伽蓝,恶狠狠地骂道,“你个痴儿,你会害死我们的。”

“胡儿,不要诅咒他了,还是想想脱身之策吧。”江都候鄙夷地瞥了贺宝一眼,“紫云天已经扯进来了,你得罪了阿柴虏,又得罪了黑突厥,你在西土还有存身之处吗?”

贺宝轻蔑地撇撇嘴,“到了冬窝子,咱想走就走,谁能抓住咱?”

“大哥,跟我走吧。”伽蓝笑道,“西土待不下了,就随我去东土。”

“不去!”贺宝用力一挥手,“你我生死交情,此刻也不好弃你而去,勉为其难,咱就多送一程,送你到敦煌吧。”

石蓬莱面露惊喜之色,一双眼睛顿时盯着贺宝。

布衣和江都候相视而笑,这个紫云天的大盗,果然还是有点办法。

“大哥有了脱身之计?”伽蓝皱眉问道。

“你既然喜欢苏罗,咱就帮你一把。”贺宝戏谑道,“不过你答应咱的事不能反悔,到了孔雀河,一定帮咱把精绝美女弄到手。”

布衣和江都候略感错愣,看看贺宝,又看看伽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有甚好笑?”贺宝奇怪地问道,“难道你们认识她?认识她更好,一起助咱拿下她。”

“你是伽蓝的大哥?”布衣忍住笑,问道。

贺宝很认真地点点头。

“伽蓝没有告诉你,孔雀河上的精绝仙女是他的师姐?”

贺宝霍然睁大双眼,用力抓住自己的胡子,“一个沙弥,一个羽冠,这怎么可能?”

“胡儿懂甚?”江都候揶揄道,“红颜知己,胡儿可知?”

“哦,嗯……”贺宝眯起眼睛,冷森森地盯着伽蓝,“怪不得上次咱侥幸从孔雀河里捡了一条命,原来如此。好兄弟,好兄弟啊!”

“一盘棋而已。”伽蓝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是沙门,她是道冠,世代死敌。”

“兄弟,你竟然一直瞒着我?”

“不要听他们胡扯。”伽蓝笑道,“我不认识她,连面都没有见过,就是隔着屏风下了一盘棋、论了两句道而已。”

“然后呢?”江都候兴趣盎然地问道。

“打起来了。”伽蓝说道,“我那个师兄性情暴燥,还没说上两句话,他就大打出手,最后差点把人家的玄坛都烧了。”

“咱就喜欢不悔师兄。”江都候鼓掌大笑,“胡儿,你找错人了,若想拿下精绝仙女,该去找不悔师兄。”

“到哪找去?”贺宝忿然说道,“那个秃贼整日叫嚷着普渡众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哪找去?”

“好了,不要提那个精绝女冠了,她有楼观道做靠山,我们惹不起。”伽蓝摇摇手,示意众人不要闲扯了,“大哥,苏罗还是个孩子,不要把她扯进来。你说说脱身之策吧。”

“你忙得过来吗?”贺宝站了起来,顺手拉起石蓬莱,“随咱走,先藏到紫云天的帐篷里,免得给黑突厥人认了出来。”

“胡儿,不要乱来。”江都候警告道。

“你们先保住命再说吧。”贺宝笑道,“咱要去敦煌了,运气好的话,顺便带你们一程。”

伽蓝查看了高泰、乔二等人的伤势,与河北人随意闲聊。

“明天就能到冬窝子。那是一片低洼,冬天较为温暖,每到这个季节,且末水和孔雀河附近的牧人大都赶着牛羊去那里过冬。人多就热闹,热闹的地方就少不了栗特人,所以冬窝子啥都可以买到。我们在那里略作休整,补充食物,买些药材,顺便打探一下局势,然后北上楼兰,过蒲昌海,经白龙堆去敦煌。如果运气好的话,隆冬之前可以进阳关。”

“将军,俺们不去婼羌城了?”谢庆问道。

“没有必要再去了。”

“俺们是刑徒,没有通关牒,没有符传,进得了阳关吗?”方小儿担心地问道。

伽蓝笑着摇摇手,“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脱去你们的刑徒身份,带着你们去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