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大吼一声,偃月杖厉啸横扫,矫健身躯随杖而动,在马上做出一个高难度的规避动作。

黑突厥人的两支偃月杖一支被伽蓝凌空阻截,一支擦着伽蓝的背脊划空而过。

烈火从对手的夹击中冲了出去,伽蓝手中的偃月杖借力反弹,再度凌空击出,正中呼啸而至的朱球。

“啪”一声响,朱球变向,斜向飞出。

江成之拍马赶到,用尽全身力气抡起偃月杖,对准朱球就是雷霆一击。

朱球直奔球门而去,狠狠地砸在球门挡板上,“咚”一声坠落地面。

“好!”

叫好声冲天而起,突厥人击掌相庆,大隋人却是惋惜不已。

冲在最前面的大隋卫士策马狂奔,竭力想抢在黑突厥人之前补上一杖,但防守的黑突厥人比他更快,一杖击起朱球。朱球再度腾空,一路飞旋直射大隋人的半场。

伽蓝紧勒战马,烈火陡然刹住,直立而起,在怒嘶声中就地调向。因为惯性,伽蓝从马背上飞了起来,但他紧紧抓住了鞍鞒,腾空的身躯随马而旋。烈火前蹄落地,伽蓝一杖击向地面,下坠的身躯借此一击之力骤然弹起,再度落回马背。烈火腾空飞起,人马合一,风驰电挚一般卷向自己的半场。

江成之和一帮大隋卫士各显精湛马术,即刻调头,飞驰而回。

黑突厥人也是纷纷调转身形,如咆哮怒虎,扑向大隋人的半场。

“好!”

观众被骑士们精湛马术所震撼,无不放声叫好。

三十多匹战马在大隋人的半场夺路狂奔,为了争抢击球点,双方球员大打出手,偃月杖已经变成了武器,你来我往,各出奇招。

一名大隋防守卫士率先卡住了击球点,但他失去了速度,还没等抬头寻球,黑突厥人就冲了过来,连人带马直接撞了过去。大隋卫士眼疾手快,不待双方相撞,他已经从马背上腾空跃起,凌空扑向对手。两人抱成一团,轰然坠马。

十几步外,又一名大隋卫士疾驰而至,手中偃月杖更是高高举起,但尚未发出全力,一柄偃月杖从天而降,狠狠打在他的杖柄上。两杖相击,拦腰中断。

黑突厥人抢得了先机,下落的朱球就在眼前。大隋人急红了眼,一声怒吼,偃月杖直接砸在了对方战马的马腿上。战马痛嘶,骤然加速,然后失去平衡飞了出去,一头栽倒。但这名大隋卫士也未抢到球,他的偃月杖尚未举起,就被一名黑突厥卫士一杖扫落马下。

朱球落地。双方数名卫士混战一起,人仰马翻,最终那朱球不知被谁打了一杖,从人缝里钻了出来,再一次腾空飞起,恰巧越过一名黑突厥人的头顶。偃月追上,凌空一击。朱球骤然加速,如利箭一般射向大隋人的球门。

“咚……”朱球砸在了球门挡板上,距离网囊近在咫尺,险之又险。

大隋后防卫士抢到朱球,不做丝毫停顿,一杖击起,直传正在远处调头回转的伽蓝。

伽蓝一边纵马飞驰,一边转身挥杖,凌空相击,把朱球横传左路。

黑突厥人打马后撤,拼命回防。

朱球落地,飞滚,大隋卫士飞马而至,偃月杖厉啸而击,朱球高高飞起,带起一片泥土和枯草。

比赛刚刚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双方球员酣呼鏖战,异常激烈。

短短时间内,双方激战六个回合,朱球六次砸在球门挡板上,谁也没能把朱球打入网囊,但如此高的射门率,如此恐怖的攻击速度,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精湛马术和让人窒息难当的攻防节奏,还是让观者大感刺激,一个个兴奋若狂,叫喊声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震撼天地。

战马体力不支了,卫士们也是气喘吁吁,虽然不断有人退场,有人补缺,但球队的整体攻击力急骤下降。

黑突厥人在第六次攻击无果后,一次性换下十名卫士。

伽蓝和江成之连打唿哨,带着十几名卫士飞速退场,而楚岳和魏飞则带着一群卫士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场内。

礼台上,长孙恒安和阿史那翰海等人虽然矜持的保持着风度,不像普通观众那样放纵自己的情感,但从严峻的表情上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紧张。

西土的波罗球向来以彪悍著称,之所以未能在中土风行,除了受限于马匹和骑术外,最重要的还是自诩明的中土人无法接受这种野蛮而残酷的搏斗。某种程度上这就是打仗,不管是西土诸虏之间还是汉胡之间,只要到了球场上,那就是打仗,容不得怯弱和畏惧。

前几场比赛也很激烈,不过在特殊时期、特殊环境下,西土诸虏取得了默契,他们之间的比赛激烈有余而残酷不足,但在与大隋人的比赛中却是竭尽全力,结果三支参赛的大隋球队,就剩下了曾经在西海波罗球场上所向披靡的大隋鄯善鹰扬府马军第一旅。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当年带领这支骑军横扫西海的就是金狼头。如今金狼头回归,要带着第一旅在波罗球场上再夺头魁,实力不济的龟兹、焉耆或许无力阻止,但突厥人绝不能容忍失败,他们发誓要将金狼头斩落马下。

球场上,双方卫士越战越勇,比赛越来越激烈,受伤的人越来越多,血腥越来越浓,而球场外,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未有片刻停息,间隔还有嘹亮歌声冲天而起,响彻球场。这一刻,无论是官员权贵还是贩夫走卒,都沉醉在比赛之中,情绪随着比赛的波澜剧烈起伏。

李世民血脉贲张,恨不得也冲到球场上大显身手,但他只能自我幻想一下,他的骑术和场上的勇士们比起来差得太远,他从未摸过偃月杖,甚至不知道波罗球的规则,这个盛行西土的游戏对他来说太陌生了,然而,这种无与伦比的刺激还是深深扎进了他的灵魂,流进了他的血液。

“某要打波罗球。”李世民对长孙无忌兴奋地喊道,“波罗球肯定会传进中土,某要成为中土最好的球客。”

长孙无忌不以为然地笑笑,指着球场上激战正酣的双方骑士,“只有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才能达到这种水平,将来波罗球即便流传于中土,也无法撼动蹴鞠的位置,更无法达到胡虏的水准。如其邯郸学步,丢人现眼,还不如把蹴鞠踢好。我大隋卫士以蹴鞠为军中搏戏,常年练习,同样有助于提高武力。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好好发扬,却学胡虏的野蛮之戏,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这句不阴不阳地讽刺之辞让李世民很是不快,熊熊烧的激情顿时有所减弱,但就在这个时候,球场外的大隋人高声唱了起来。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白马》之音气势雄浑,以无坚不摧之势,迅速摧毁了胡虏的歌声。

战鼓擂动,地动山摇。

李世民激动地冲到了礼台边缘,冲进了卫士们中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沸腾了,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与这些豪迈的西北将士融为了一体,他挥舞着双臂,声嘶力竭地放声歌唱,“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烈火仰首嘶鸣,伽蓝壮怀激烈,嘶哑的吼声一点点撕裂球场内外的惊天轰鸣。

“捐躯国难……视死如归……兄弟们,杀杀杀!”

“杀!”江成之和八名卫士紧随其后,如狂飙一般卷进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