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放下角号,高高举起步槊,上面的人头尚在滴血,狞狰而恐怖。

“杀!”伽蓝一声暴喝,战马激嘶,四蹄如飞,沿着沙丘撒腿狂奔。

“撤!撤!撤!”吐谷浑人毫不犹豫,拨转马头,调头就走。一队十骑,根本不是金狼头的对手,只有集结百骑四面围杀。

“呜呜呜……”角号声冲天而起,吐谷浑人一边打马飞奔,一边鸣号告警。

沙尘飞扬,在空中逐渐会合,灰蒙蒙的,遮天蔽日。

角号激昂,渐渐连成一片,响彻云霄。

高泰和乔二望着飘扬在空中的沙尘,听着风中传来的连天号角和隐约可闻的厮杀声,心在剧跳,血在烧,杀气在喷涌。

“将军一个人在战斗。”

“还有俺们。”高泰冷声说道,“阿柴虏要来了,北边的归你,南边的归俺。”

乔二回头看看河边的人群,“俺留在最后。”

“如果俺死了,你有幸回到河北,就去俺家里看看,看看俺老娘还在不在。”高泰拍拍乔二厚实的后背,“拜托了。”

“郝孝德和刘黑闼都是好汉子,然诺仗义,他们会照顾你老娘,无须担心。”乔二冲着他笑笑,“俺家里没人了,但你还有一个老娘,她天天都在盼你回家。”乔二指指放在河边的大树干,“那个蛮重的,留点力气,否则拖都拖不动。”

高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然后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好兄弟。”说完他调头向南边跑去。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吃惊地望着南边天际。那里升起了一股沙尘,是西岸,西岸的吐谷浑大军追上来了。

高泰调转身形,一边向河边发力狂奔,一边举起号角,放声吹响。

薛家的人看到高泰神色紧张的狂奔而至,又看到他的手高高指向南边,不禁齐齐抬头。完了,对岸还有追兵。薛家的人顿时色变,正准备上筏的白衣少妇当即叫道,“大郎,你快走,快走啊!”

白衣少女已经上了筏子,看到此刻情势危急,当即抱着瓦罐要跳下来,“大哥,你先走,儿和七娘一起。”

“七娘快走。”灰衣中年人情急之下,一把抱起白衣少妇,冲进冰冷的河水,直奔皮筏。

姜九也一把拽住了白衣少女,“小娘子不可,那边的人会杀了大郎君,万万不可。”

灰衣中年人一边把白衣少妇放进皮筏,一边冲着姜九吼道,“吹号,快吹号!”

姜九一手按住挣扎的白衣少女,一手举号就吹。

“大郎……”白衣少妇泪如雨下。

“大哥……”白衣少女凄厉哭喊。

“七娘,小妹,相信那位将军,某和九郎马上就会过去,薛家的人不会死在这里。”灰衣中年人和几个青壮一边用力推动皮筏,一边从容说道,“小妹,大人就在天上,他在救我们,他不会抛弃我们。”

白衣少妇抬头向天,哭着喊道,“阿郎,快救救薛家,救救你的孩子!”

一支长箭厉啸而过,远远落入河中。

一队吐谷浑人冲出了胡杨林,跟着传来乔二的怒吼,战马的痛嘶,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嚎。

“杀!”乔二的铁棓雷霆劈下,吐谷浑人连人带马一起倒地。

“射,射,快射!”姜九疯了一般冲上河滩,朝着几个青壮厉声吼道,“杀死他们,杀!”

江都候看到高泰鸣号报警,仰首南望,嘴里忿然骂道,“直娘贼,阿柴虏倒是追得紧,这么快就寻来了。”

凌辉和石羽正在驱驼拉筏,眼见追兵杀来,心急如焚。

“将军,快撤,否则就要折在这里了。”凌辉扯着嗓子喊道。

江都候理都不理他,大步走到一匹骆驼边上,冲着骆驼招招手。骆驼很顺从地屈腿伏地。江都候从藤筐里抱出明光铠,飞速披挂。接着屈指于嘴,连发唿哨。黑色战马小跑而至。江都候从藤筐里取出一面圆盾,两把角弓,两壶羽箭,两支马槊,还有一些食物和水,悬挂于战马两侧。

暴雪走到他身边,昂首望着,发出几声低吼,眼里露出森森杀气。

“乖儿子,伽蓝更需要你。”江都候俯身拍拍它的大脑袋,手指北方,“你带着烈火和刀疤沿河而上,接应伽蓝。去吧,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