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窦建德的使者(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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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窦建德的使者-
中午,伽蓝带着两百骑士突然冲进了安德城,强行打开了官仓,放粮赈济。
那位被西北人所救却至今未向西北人表示感激的平原太守毫不犹豫,上奏弹劾。其实他不但不感激西北人,反而怨恨西北人见死不救,因为正是西北人在距离大柳集还有十几里的时候突然调头南下将陵,置他于死地而不顾,如果不是他命大,或者说如果不是河北义军无意杀他,他早死了。
游元和崔逊做为御史,通达治休,不能罔顾事实,理所当然也要上奏弹劾。两人达到了目的,心里非常高兴,不过不能摆在脸上,十分严肃地警告伽蓝,你这样做是骄忽枉法,会受到严厉惩罚。伽蓝置若罔闻,不予理睬,任由两人上奏弹劾。
伽蓝也写了一份奏章,呈送备身府,又写了一份密信给裴世矩,详细禀报了河北局势和平原一战的经过。如果裴世矩极力袒护,自会奏禀皇帝,而以皇帝对东征的高度重视,当然会关注永济渠的安全,为此也就不会偏听偏信,最起码短期内不会罪罚龙卫统。
平原郡守当然不会任由西北人毫无节制地开仓放粮,那会直接影响到他的切身利益和平原郡的局势发展。
游元和崔逊的想法也是一样,开仓放粮不但拯救了难民,也帮助了河北义军,最终会影响到世家豪望对义军的遏制,所以在他们看来,只要适当放粮,度过眼前的难关,然后把难民驱赶到豆子岗,这事就算圆满解决了。
所以,平原郡守开始“反击“巡察使团,上奏弹劾游元和崔逊公然干涉地方政务,纵容难民围城,唆使禁军龙卫开仓放粮,试图以此来逼迫巡察使团尽快离去。
游元和崔逊则一次次派人警告伽蓝”凡事都要适可而止”更要考虑后果。放粮赈济是救急不救穷的事,假如过度放粮,只会让难民依赖官府,而不会去设法自救。十几万难民,如果一直吃救济,安德城的官仓储粮能维持多久?一旦官仓储量放尽,接下来又怎么办?这是地方事务,还是让地方官府去解决吧。其意思也是催促伽蓝马上离开平原。
伽蓝强自支撑,一方面在苏氏父子和一群地方豪强的帮助下赈济难民,一方面暗中联手刘黑目”给义军输送了大量粮食和绢帛,甚至还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打开了武,让刘黑阔带人劫掠了一批武器。
伽蓝不但信守诺言,还仗义相助,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刘黑目对他的看法,觉得这个西北传奇人物果非常人,值得结交,转而积极联系王薄和格谦,共同谋划渡河南下攻打齐郡一事。
郝孝德和刘黑同有了伽蓝暗中输送的粟帛和武器,再加上伽蓝慷慨相赠的一部分战利品”包括二十匹战马,平原军的实力骤然有了一个飞跃。有实力就有话语权。格谦和王薄等人误以为郝孝德和刘黑目得到了平原世家豪望的有力支持”迫不得已之下,为了避免再一次遭到官军的打击,为了尽快重振义军士气,不得不寻求妥协,而妥协的办法就是渡河南下,攻打齐郡,攻打张须陀。
时间一天天过去,开仓放粮一天天继续,难民也一天比一天多”地方官员怒火中烧,巡察使团焦虑不安,而伽蓝更是忧心如焚。他承受的压力太大,假如刘黑目还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那么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只有率军攻击豆子岗,凭借武力把各路义军赶出河北。
这不仅仅是为了永济渠的安全”更是为了斩断杨玄感的劈膀,让杨玄感造反之后无法联合河北义军的力量去攻打东都。
就在这时,乔二和方小儿赶到了安德城,与其同来的还有窦建德的妻舅曹旦。
伽蓝接到消息”拍手称庆。当初的计策终于还是起到了作用,不管是高泰还是乔二”都在关键时刻给了自己最大助力。
方小儿再见伽蓝,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情绪,更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委屈而愤懑,还是因为信念的坍塌而疼痛难忍,总之他知道自己回“家“了,虽然这个“家“距离他的心灵很遥远,但生他养他的“家“抛弃了他,让他走投无路。幸运的是,命运打击了他,也拯救了他,给了他一个立锥之地。
布衣把情绪失控的方小尼拉出了军帐,伽蓝和西行等人则围着乔二询问近况,一问之下不禁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西北人不过砍了几颗河尖叛贼的脑袋,竟然就成了河北人的公敌,竟然还连累到了回家的袍泽兄弟。
伽蓝马上叫来了高泰。乔二和高泰相视无语,神情都很黯然,谁能料到分手之后,竟在龙卫统再次相遇,而这次相遇意味着彼此在义军里的遭遇完全一样,都被昔日的兄弟所怀疑,所抛弃,如今只有重返龙卫统,重返西北了,河北再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马上寻到郝孝德和刘黑目,请他们帮我一个忙。”伽蓝对高泰说道,“召回我所有的兄弟,所有回豆子岗的兄弟,若缺了一个,少了一条胳膊,我就扫平豆子岗。”
高泰心里升起一股暖意,热血骤然喷涌,轰然应诺,转身飞一般冲出了军帐。
“你去歇息。”伽蓝伸手拍拍乔二的肩膀,“你放心,谢庆和所有回高鸡泊的兄弟,娄都会召回来,一个也不会少。”
曹旦知道伽蓝很年轻,出身低贱官奴婢,功勋累累,官至从五品,敬佩之余更是感叹伽蓝的运气,假如没有裴世矩的青睐,哪有伽蓝的出头之日?今亲眼见到这位西北传奇人物,他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嫉恨之心。关陇人欺人太甚,一个蛮荒之地的官奴婢年纪轻轻都能官拜从五品,反观山东人,即便像刘掉刘炫那样的大儒,在官场上也是步履维艰,屡遭陷害,饱受凌辱,最终一个郁愤而死,一个穷困潦倒。关陇人为了打击山东人”可谓极尽遏制之能事”手段卑劣,无耻之尤,假若不把他们推翻,山东人将永无出头之日。
先前接待曹旦的是傅端毅。邯城傅氏虽然没落,但传承久远,依日名列河北三流世家。这样一个世家子弟竟然追随于来自蛮荒出身低贱的西北人身边,这令曹旦忽然意识到西北人背后的故事很精彩,超出了原先的预测,不由更为慎重,言辞之间更为谨慎。
这是个比拼郡望堂号的时代”傅端毅知道若想在心理上压倒曹旦,继而在与窦建德的谈判中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必须拿出一些实力,仅靠西北人的武力远远不足,于是他试探了曹旦一番后,当即请来了薛德音。薛氏是关陇汉姓杨、韦、裴、柳、薛、杜六大世家之一,是当今权势倾天的大世家大权贵,而薛德音不但是翰泰斗、昔日山东高齐日臣薛道衡之子,更是苑名士河东三凤之一,如此一个显赫人物”竟然也追随在西北人身边,那么西北人的身份地位实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普旦出自河南曹氏”河南曹氏在山东世家的座次还要高于河北傅氏,所以在与傅端毅的交谈中,曹旦虽然显得很谨慎,但心理上还是有一定的优势。突然见到薛德音,曹旦难以置信,霎那间竟有些失神。
他不但认识薛德音,而且还有故日之情。今上继位之初以明经科取进士,山东、江左儒士纷赴长安,曹旦也是数千儒士中的一个。那时候山东儒士都去拜访裴世矩和薛道衡”江左儒士则去拜访虞世基和陆德明。高门大府并不是每一个儒士都能进去,曹旦因为祖上与薛道衡有日,故得以进门,招待他的就是薛德音,并在经学上给其以指点。曹旦没有考取进士,不过薛道衡还是给他在巨野县府谋了一份差事。后来薛道衡失势,曹旦受到连累”被逐回家。窦建德举旗造反,把曹氏逼上了绝路,不得以,曹旦举家渡河北上”与窦建德一起造反了。
薛德音为什么和西北人在一起?联想到薛德音流放西北,伽蓝是裴世矩安置在西北的亲信”这两个人的确有可能走到一起,但这里面的事显然牵扯到大世家之间的利益交换,非自己一个河南没落世家子弟可以揣测。薛德音既然回来了,那说明他已经被皇帝赦免,并再次被皇帝起用。如果西北人是露在明处的“刀“那藏在暗处握“刀“的手是不是就是薛德音?假如薛德音正在全力与游元、崔逊周旋,河北局势的急骤变化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西北人到了河北,竟然挡者披靡无往不利,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很诡异。现在,看到薛德音,曹旦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先生回来了?”曹旦躬身便拜,神情非常激动。
薛德音倒是不以为然,他父子名震翰,门生子弟、故日亲朋满天下,像曹旦这样的没落子弟见得多了。志得意满的时候给予照拂,不过是顺水人棘而已,何曾记在心上?只是他无所谓的事情,对曹旦来说却是感激涕零铭记于心。
寒喧了几句,再坐下相谈,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当今帝国,关陇人在与山东人的争锋中占据了绝对优势,虽说现在山东人竭尽全力予以反击,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肯定是一个两败俱伤甚至玉石俱焚之局。对于曹旦这样的没落世家子弟来说,附翼攀鳞于游氏、刘氏这样的山东二流世家,危险性太大,随时会被他们利用后当作弃子扔掉,比如现今遇到的危机就是一个例证。反之,假如曹旦能攀附上薛氏这样的关陇一流世家,那局势就颠覆了,或许摇身一变,他就能从叛国逆贼变为卫国功臣。
像高士达、窦建德、张金称、刘黑匀等山东豪望举旗之前必然要考虑后果,最好的结局是雄霸天下,但难于登天:其次就是害据一方,逐鹿中原:再其次就是归附了,不论是招安朝廷还是投奔强者,都比身死族灭好;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身死族灭,这是大部分叛乱者的必然结局。
谁想身死族灭?谁都不想,所以凡叛乱者必然竭尽全力争取生存。没办法,敌人拿着刀在背后拼命地追,稍一懈怠脑袋就掉了,不努力不行”所以刘黑句宁愿结盟西北人”也不愿给刘霸道陪葬,而窦建德更是审时度势,杀伐决断,毅然与西北人联手以争取生存。很多时候,风光无限的背后都掩藏着无人可知的辛酸和悲哀。
西北人就是一把好“刀“山冻大世家握在手上既可以威胁河北义军,又可以砍杀关陇权贵,而河北义军更想握住这把“刀“如此既可结交关陇责族,又可对抗山东大世家”还能壮大自身实力,为自己的生存获取更大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