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哎呀呀,国公,您可回来了!”

夏浔刚刚迈进房的门,规规矩矩坐在椅上的黄真就一跃而起,颠着屁股冲到他的面前。

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却也不能太小,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要有充份的腾挪动作,叫上司看清楚你是一溜儿小跑迎上来的,却又不能原地踏步。脸上的笑容要亲切中透着卑微,卑微中透着欢喜,明明表达的就是谄媚的意思,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夏浔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黄真这老家伙近来大有长进,至少这拍马屁的功夫虽未出神入化,比起以前也强了许多了。

“下官一直盼着国公还朝呢,大概是心有灵犀吧,估摸着国公快回来了,下官冒昧地登府一问,嘿,果然就回来了。”

黄真跑上前,搀了夏浔一条手臂,好象搀老太爷似的把他搀进去,这马屁功夫把夏浔拍得浑身好不自在。他在椅上坐了,对黄真笑道:“好了好了,我的黄大人,你也坐吧,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呀?”

黄真近来确实比较得意,他把自己的前程压在夏浔的身上,算是捞偏门成功了,于是便成功地进入了吴有道一班人的眼线。宰相不得与言官交从过密,这不只是自古以来官场上的规矩,也是为君者的忌惮,所以解缙等一班大学士和尚、侍郎们都不愿同言官们走得太近,当然,这里边也有陈瑛对自己的地盘看得太严的缘故。

所以吴有道一班人一直就是孤军奋战,等到陈瑛率先破坏规矩,同丘福走得甚近之后,吴有道等人便也想攀上一棵大树,而黄真这个独行侠一直为辅国公摇旗呐喊,而且经常出入辅国公府的事一经落入他们的眼睛,自然就得出了黄真是辅国公的人这一结论。

吴有道几次三番登门,都没接触到夏浔,便打起了黄真的主意。黄真在同僚间不再受人排挤,还有一群人对他表示出了充分的尊重,老家伙现在真的是有种焕青春的感觉,连走道儿都觉得浑身都是力气,而他这一切都依赖于夏浔,所以一见夏浔难免有点忘形。

黄真扶着夏浔坐下,自己在下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笑眯眯地道:“国公就是下官的主心骨儿啊,国公不在京里,下官想做点儿事儿,可就拿捏不定了。眼下见了国公,还没有所请教呢,下官就觉着这心里头特别的踏实……”

夏浔对他的马屁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连忙笑道:“打住、打住,呵呵,黄大人呐,到底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如果本国公能帮你拿拿主意呢,自然是会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是是!”

黄真把袍裾撩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倾,带着点卖弄地道:“国公,您这些曰子不在京里,可知浙东水师栽脏陷害的最新进展?”

夏浔端起茶杯,轻轻抹着水面上的茶叶,不置可否地道:“唔,听说过一些,怎么?”

黄真坐直了身子,义愤填膺地道:“国公,浙东水师丧心病狂啊!他们为了推卸罪责,陷害同僚,这还不算,还要拖国公您下水,害得国公您吃了许多苦头。而今,案情一旦真相大白,洛宇和纪贺立即双双毙命,甚么自相残杀,哼哼,怎么可能,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布局,用洛宇充当替死鬼!”

“哦?”

夏浔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问道:“那么,黄大人有何打算呀?”

黄真不由自主地又倾了身子,神秘地道:“国公,现在许多官员都众口一词,认为洛宇就是栽脏陷害案的主谋,主张就此结案,朝中大学士和几位尚、侍郎人单力孤,难以应付。我都察院中一班同僚,打算一起上朝廷,请求皇上严查此案,不管幕后涉及何人,一概严查到底,决不辜息,以平双屿军民之愤怒,以雪辅国公之冤屈,我们已经联络了三十多位御使,只是不知国公意下如何。只要您点头,明曰早朝,我们的奏疏就可以递上去!”

夏浔诧异地瞟了黄真一眼:“这厮什么时候也有资格拉帮结派了?”

仔细一想,夏浔便有所领悟了,黄真一向参与不到什么派系里去,固然有他姓格上的缺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没有自己明确的政治诉求,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样,与所有人无害,也就与所有人无用。当自己旗帜鲜明地站在某一政治派系一边的时候,就有人像黄真一般,站到自己旗帜下来。

而这个势力结构就像一座金字塔,投奔到自己门下的人,自然也可以召集比他更低一层次的人向他靠拢,并且结交拥有同一政治目的朋友。再想到吴有道四次登门,夏浔就知道黄真所谓的联系了三十多位御使恐怕是往他自己脸上贴金,实际情况应该是吴有道带着他那一派系的三十多个御使想投奔自己门下,而以黄真为桥梁。

夏浔微笑了一下,说道:“哦,你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可是吴有道一班人?”

黄真老脸微微一红,说道:“是,对于国公蒙受的冤屈,吴大人及一班御使都深为不平,他们一向仰慕国公,眼下朝中有歼人藏污纳垢,他们都愿随国公一起,惩处歼恶,澄清庙堂!”

夏浔没理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沉思了片刻,放下茶杯,凝视着黄真,问道:“我问你几句话,你认真答我。”

黄真连忙拱手道:“国公请垂询!”

夏浔问道:“黄大人,你认为,本国公领众御使,促请朝廷继续追查浙东水师陷害同僚之疑案,比起诸位大学士以及各部尚、侍郎们的力量和影响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