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之下,雷先生突然发狂,但随即,背后无数短枪指着他,有人冲过来,把他拖开。

“川中大事,你们日本人懂个屁!我江南霹雳堂雷家,一定会再度崛起,再度崛起——”

雷先生声嘶力竭,额头青筋暴凸,死死盯着中年人。

“看在郑先生面上,我不跟你计较,呵呵,不跟你计较了!”

中年人面色尴尬,在部下面前出丑,面子上当然过不去。

“你要干什么,雷先生?”

白凤凰忍不住,满面不悦地低声询问。

“我带所有人出去,没有我,所有人都完了。”

雷先生目光茫然,望着院门。

“可是……可是日本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白凤凰语声悲凉,浑身颤抖。

雷先生坚决地摇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谁都动不了你。”

又过了一小时,郑鸣蝉却没有出现。

中年人下令,带着雷先生、白凤凰、修夫人下山,回泺源公馆去。

至于陈宝祥,他们根本没看在眼里,逮捕花名册上,压根就没有此人的名字。

很快,禅院空了,日本暗探簇拥着三人下山,只把陈宝祥留在那里。

“这是……这算什么呢?”

陈宝祥摸着后脑勺,站在山道上。

本来板上钉钉、手拿把攥的事,突然发生变化,让白凤凰的西行计划毫无用武之地。

他想了又想,抓破了脑袋,都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一个人下山,回米饭铺。

到了县后街,他觉得双腿像是绑了两个大沙袋,越走越沉,几乎迈不动步。

进了米饭铺,他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如同刚刚大病痊愈。

传送上一杯热茶,又呈上本月的账本。

“爹,店里生意虽然平淡,但却稳定。老主顾们常说,来这里习惯了,如果米饭铺关门,首先给他们带来不便。不如一直保留,哪怕是找人经营,也得继续下去。”

陈宝祥点头,传擅于观察,勤于总结,的确是做生意的好材料。怪不得冯爷能看上他,希望把他弄到铭新池去。

“老主顾们谈什么?

这个问题,昨天传说过一些,但零零散散,没有重点。

“爹,他们说,济南馆子虽然大,虽然多,却没有一家,有胆量挑出‘鲁菜至尊’的牌子,一个是山东人谦虚,一个是他们心虚。如果陈家大饭店开业,敢挂这种招牌,那第一个月他们肯定过去捧场。济南人捧济南人,非此不可。”

陈宝祥苦笑一声,没了修夫人,开出大饭店,又有何用?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没有修夫人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悲,就算生意做得再大,也是个济南土财主而已。

“爹,还有人说,当下满街都是日本菜,老百姓骂不绝口。以后谁把房子卖给、租给日本人,就当汉奸卖国贼论处。”

接下来,传还提到了黄二少:“听说,高都司巷黄家二少,亲手撰写了一本《鲁菜至尊》的菜谱,配上济南著名写意画家张戏汝的佳肴美图,正在找商印刷,准备行销天下。”

想到黄二少急功近利的模样,陈宝祥就知道,未来的鲁菜行当,肯定得有黄二少一席之地。

张戏汝出身官宦之家,与民国名家张大师是本家,未出五服。

他曾为名著《济南大观》配图,那是济南为数不多的工笔、写意二者兼备名家之一。

黄二少的野心越来越明显,其他的鲁菜馆子,或许对此早有察觉,只不过没人在乎。

毕竟,他不是圈内人,也不是科班出身,只是票友的级别。

所有人都觉得,鲁菜必须要有传承,像他这种半路出家的人,肯定没有好结果。

陈宝祥听着传说这些消息,干佛山的事仿佛是一场梦。

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柳月娥从外面回来,提着满满一篮子青菜。

看到陈宝祥,他的眼神有些陌生:“当家的,你怎么回来了?不再上山了,也不去铭新池了?”

陈宝祥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知道柳月娥为什么不满,又为何冷淡,所以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

日本暗探把白凤凰他们带走,送到泺源公馆,大概很快就要见面了。

他甚至觉得,所有人的梦,都会破裂在日本鬼子的屠刀和子弹之下。

没有人能全身而退,包括雷先生也是一样。

“当家的,田先生也来过,很快大观园饭店就能开张。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就不会出其他事了。”

柳月娥的话很明显,指的就是最近陈宝祥的胡闹。